面对斗越椒的软抗,楚王也非常恼火,当时楚国也是“兵农合一”的制度,服役人员平时散在村社为农,战时临时征集为兵。散在为民时,兵器收归国家统一保管,临事征兵时,同时发授武器,与终日兵不离手、手不离兵的常备军明显不同。
灭庸、麇两国之后,军队随之解散,只有禁军算作职业军人,但是,楚王总不能带着禁军终日在城外游荡寻敌吧。
楚王和少傅贾松一合计,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城防之权决不能轻易交出,于是,楚王在早朝上宣布了一条谕令,强盗从哪个城门进来,便由当时负责那个城门的守军将领负责,如追杀不力,将把那位将领治罪。
负责城防的将领中,也有少部分忠于王室的将领,他们是少傅贾松所依靠的主要力量。
当时的楚国,已从饥荒的大灾中走出,加上平叛大胜,因此,王都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景象,热闹非凡。有人形容道:在当时的王都,人流熙攘,车乘磕碰,早上穿新衣逛闹市,到傍晚差不多就挤破了。由此可见,楚国王都当时的繁华盛况。
这天,正好轮到一位忠于王室的将领当值的时候,遇上一桩杀人的大事。
事情起因于一位富豪,这位富豪每天在临近大道的酒楼上,设置酒席,带着美女抚琴弹奏,在优美的丝竹声中,和一帮“大款”们赌博嬉戏。
他们赌的是樗蒲。这是一种掷骰类的赌博。
樗蒲,据说是因为其投掷的投子最初是用樗木制成,故得名。樗蒲一般是五个一组,形状有点像压扁的杏仁,两头圆锐,中间平广,一面漆黑,一面漆白,黑面上画有牛犊,白面上画有野鸡,据说全黑的称为“卢”,是为最高彩,四黑一白的称为“雉”,次于卢,其余四种称为“枭”或“犊”或“塞”,为杂彩。所以便有喝雉呼卢的说法。
这一天,当这位富豪正在高楼上设乐陈酒,赌博正酣之际,正好有只老鹰口中所衔的腐鼠肉坠落。说也巧,这块腐鼠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个号称“五毛”的侠客身上。
他一见到腐鼠肉便开口大骂,道:“富豪日日享乐赌博甚久,自认财富足而常常轻易辱人,我不侵犯他,他反而辱我像腐鼠一般,对此污辱不报,我等再无颜面立于天下。”
于是,这位侠客约了两个平日喜打抱不平的人,冲上楼杀了这位富豪。至于那块腐鼠肉是老鹰口中掉落的,还是有人故意扔的,就没人追究了。
如此在王城闹市之中,居然发生这样的事,那位负责城防的将军不得不亲自赶到现场处理杀人之事,但是,就在他处理这事的时候,又有强盗趁机入城,大肆抢劫后逃跑了。
第二天的早朝上,斗越椒带着激愤之情,要求楚王严厉惩罚这位将领,他的要求自然受到楚王一方的反击。
少傅贾松开言道:“当日由于城中出现突然变故,而非将领失职,以致强盗入城,臣认为不应处罚。”
斗越椒说:“凡失职者,都有推诿的的理由,如果都找各种理由推脱责任,大王的令谕岂不是成了空话。只要造成恶果,不论什么理由,都应受到应得的惩处。在场之人,那个不拉屎撒尿,到时候,说不定人在茅房都可以成为推卸责任的理由,以脱逃惩处。我认为,此先例不能开。”
斗越椒的话得到不少朝臣的赞同,城内城外的乱象也使他们深感不安。他们也希望楚王拿出平定庸国的魄力,管好王城。
这时,又有朝臣附议道:“百姓已深为不满,只有严峻刑罚才能使他们怨气略微收敛,臣认为不仅该罚,而且应该重罚。”
斗越椒进一步说道:“如果是我当值,遇上这种情况,必定自罚,大王不可因为一时仁慈而坏大事,有令则行,有禁则止,就如四肢百骸服从内心一样,这也是为政所期望的结果。对于主事没有取信于民众的人,就不能让他做官。”
如果钟无悔在场,就知道斗越椒的一些话出自于《管子》的“立政”篇。就斗越椒一介武夫,居然能说出如此高深的道理,少傅贾松也感到不妙,他知道,斗越椒背后必有高人指点,有备而来,必然其意不善。但是,他又找不出充分的理由来反驳斗越椒。
楚王无奈,只好下令暂且先将那位将领关进牢狱,待问罪之后再作发落。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斗越椒居然插手狱讼,擅自将那位将领斩杀。
如此一来,原来城防中还有少数忠于王权的将领开始动摇,效忠相权的将领开始跋扈起来,在斗越椒的暗中授意下,他们肆无忌禅的打压和欺辱忠于王权的将领。
面对民众日益高涨的不满之情和抗议之声,斗越椒又开始上言,如果少傅贾松难以完成楚王的重托,他请求楚王让他领军缉盗,或者让他带领族兵缉盗。
楚王开始犯难。
早先,在郑、晋、楚等国,有些势力很大的卿大夫已凭借都邑的力量,组建军队,严重威胁本国的政权。因此,在有些国家,这类地方兵一直被当做非法的武装而取缔。
可是,如果答应斗越椒的建言,这样一来,要么给他军权,要么于公开承认斗氏私人武装的合法性,并给与发展和壮大的空间,这将严重威胁王室。
如果不答应,民众又会越来越不满,同样损害王室的威望和信誉。楚王无奈之下,开始考虑是不是还军权于斗越椒。
正在这关键时刻,钟无悔回来了。因此,楚王迫不及待的来到钟府,名为看望,实为要钟无悔赶紧进宫商议对策。
钟无悔的突然回归,也极大震动了斗府。本来,一切形势都在按他们的构想中发展,可是,钟无悔的回归,很可能破坏他们现在的良好态势。
在斗府,斗越椒召来邓士和刚刚归投他的罗蛰商量怎么应对钟无悔。
在钟无悔回王城的归途上,罗蛰一看,那么严密的设计都没将钟无悔杀死,当他的弓箭手反被钟无悔杀死的时候,他就选择了逃跑。他一直逃到斗府,见到斗越椒后,便告诉他,他的人杀不了钟无悔,钟无悔可能马上回城。
开始斗越椒还有些不信,在射中钟无悔后不久,他已接到回报,钟无悔已经中箭,只是没有发现尸体,斗越椒认为身中“合欢鸩”的人,绝对没有生机,因此准备将暗杀钟无悔的小队撤回。
但是,邓士阻止他这样做,硬是要刺杀小队找到钟无悔的尸体才算罢休。结果,刺杀小队发现钟无悔还活着,正好碰到罗蛰,由他合兵一处,设计安排再次暗杀钟无悔。
结果,这次仍然没能杀死钟无悔,罗蛰毫不掩饰的告诉他们,他逃跑的时候,钟无悔正在与他的精兵们对阵。
斗越椒认为身中“合欢鸩”的人,即便活着,也不是他派出精兵强将的对手,但是,轮到罗蛰求他帮忙时,他才知道,罗蛰说的话没错。
他府中的巫医看到左敏,便告诉斗越椒说,钟无悔的毒已解,全部转移到左敏身上。陈冥为她解毒后,她极度虚弱,需要调理。斗越椒这才匆忙准备应付钟无悔回来后的争斗。
楚国和庸国开战以后,斗越椒曾收到一件神秘的帛书,这是陈冥送来的帛书,他把自己的情况简单的告诉了斗越椒,并发誓效忠斗越椒,但是,他不受斗府节制,只求靠自己的力量杀掉钟无悔。
其实,陈冥也是陈国一名出色的将领,斗越椒带兵多年,不会不知道,他答应了陈冥的效忠,并且,根据邓士的主意,定期要陈冥去约定的地点拿钱,并且给了他一块斗府的令牌,以防万一以后大家互不认识,自己人发生冲突。
本来斗越椒对陈冥自行其是还有所不满,但是,按照邓氏的说法,在钟无悔身边,一天到晚都有只恶狼窥视,何尝不是一件快事。因此,斗越椒便完全放手陈冥的作为。
原来,斗越椒认为钟无悔死后,楚王孤掌难鸣,必将在他的蚕食下,架空王权,最后再由若敖氏一举夺得王座。
没想到,钟无悔大难不死,居然能逃了回来,由此,斗越椒原来制定的的策略,也必须随之而变动。
邓士从心底恨毒了钟无悔,他决心穷其一生与钟无悔作对,哪怕钟无悔很大度,没因为潘崇的倒台而治他的罪
他反而认为,这正表现了钟无悔的虚伪,他发誓,最后不灭钟无悔誓不罢休。他劝导斗越椒说:“夺取权位时要靠人才,巩固权位时要靠奴才。”
斗越椒自身武艺高强,而在策略和心机上,远远不是钟无悔的对手。邓士出色的预见和表现,赢得了斗越椒极大的信任,在谋取王权的道路上,斗越椒已完全离不开邓士的谋略,甚至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斗越椒接受了邓士的劝导,而且开始不惜血本的广纳文武人才。他一改以前对他看不上的人,不屑一顾的旧习,学会了用财富、女人笼络人心。因为邓士的《得失论》改变了他的想法。
邓士处心积虑的想把斗越椒改变为他心目中的王者。在邓士看来,只有王者的抱负,而无王者的气度,最后的结局,死的会比奴隶还惨。
因此,邓士的斗越椒灌输了他的得失论,他对斗越椒说:“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有失才能得。有利只想自己独吞,有女只想自己独占,最后,必然会造成众叛亲离。因为,世人依附强权,无非是为了求得自身的私利。
一点小利都不与人,他们会认为自己的主子情薄义寡,自会产生离心离德之意,到时侯必会祸生不测。
如果大人以一家小利笼络人心,对家族而言,看起来有所失,但是,与以后得到的一国之利相比,失去的只是小利,而换来的则是大利。哪怕将看中的女人让与他人,得国之后,一国的女人还不够你挑选、任取吗?
虽说有失有得,但是,如果只有失而无得,则应该下狠手,灭去只失不得的人和事,哪怕是你的近亲。凡办大事者,必不拘于一人、一事或一利,而是须用得失察知。小失而大得为上;小失而不得为下。遇事大人可细细查之。”
罗蛰来到斗府时,正是斗越椒初习得失论,运用该道理以治理军政策略的时候,否则,按照罗蛰未尽全力,消灭钟无悔而提前逃跑的懦夫行为,在以前,早被斗越椒打出门去,留住他的性命都算是大德了。
但是,邓士听到罗蛰讲完经过以后,不但没因为他的逃跑而看轻他,反而很看重罗蛰审时度势的灵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能称作蛮勇,非英雄所为。一见情势不对,大势已去,但是,仍要勉力苦撑,此事犹如雪地残火多添一根枯枝,不但毫无用处,反做无谓牺牲,甚为不智。
对付钟无悔这种不择手段的敌人,就是需要像罗蛰这样,不拘常理的人才。
看到邓士的态度,于是,斗越椒让巫医为左敏清理余毒之后,慷慨的送给罗蛰一间小院,供罗蛰和左敏使用,因他们自己带有奴婢,因此,没给他们安排奴婢。对此,罗蛰感激涕零,叩首不已。再三表示,自己将终身为斗越椒尽效,绝不留私。
钟无悔回来了,听到斗越椒讲完自己的忧虑后,邓士以目示意,让罗蛰先说说自己的方略。
罗蛰轻咳了一声,说:“所有事情的根由,都是由钟无悔那个淫贼引起,我想,除掉钟无悔为根本之道。但是,此子狡猾无比,我们只能精心安排以后,方可设法杀掉钟贼。”
说到这里,罗蛰停了一下,看到邓士赞许的神情后,罗蛰继续说:“为感谢令尹大人的知遇之恩,数日来,我潜心研究了钟贼数年来所做的事。说老实话,我是越想越怕,钟贼太厉害了。”
他的话得到邓士的认同,哪怕是长了他人的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