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悔走后,直到有人偷偷的将刚刚打造的弩弓,摆上斗越椒的案几时,邓士才对钟无悔的意图有所了解,他对斗越椒说:“这次,钟无悔的策略可能是以弱示敌,诱敌深入,而真正打击庸国的精锐,则是楚王统领的军队,他们恐怕才是真正的打击力量。”
弩弓是工匠按照钟无悔的设计图制作的。尽管痛恨钟无悔,但是,邓士还是不得不佩服钟无悔的才智。
他拿着弩弓仔细端详着说:“这种武器的杀伤力太惊人了。”
“莫非钟无悔带的军队都装备了这种武器,他才如此大胆?”斗越椒有些疑惑。
“不!”邓士想了想说:“这种武器才刚刚制作,我估计只是为了装备大王的精锐部队,如果钟无悔带的弱兵装备这么强大的武器,无疑是给敌人送大礼,他不会那么做。”
“钟无悔究竟是想干什么呢?”斗越椒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以弱示敌,麻痹敌军。”邓士冷笑着说:“如果他胆敢真这样做,上天倒给了我们一个绝好的机会杀掉钟无悔。”
“怎么杀?”斗越椒问道。
“派出刺客队伍,在队伍后面暗中跟踪钟无悔,他们不参与任何与庸国的战斗,寻找机会动手,那yin贼以弱示敌,我们就将计就计,在钟无悔与庸国作战难以力敌的时候,趁乱杀掉他。只要杀掉钟无悔,楚王就好对付了。”邓士说话的时候,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楚国大军杀来了!”这消息像风一般的传遍庸国及周边地方。
钟无悔带着五千军队,杀入庸国。他们兵分两路,杀入几个小部落后,又合军向庸国的腹地进军。
“烧光、抢光、抢不到东西吃,就活该你们挨饿。但是,不得泛杀无辜!不得奸yin女人!”这是钟无悔给他军队的命令。
军队不带辎重,就地取粮,这会给他很大的灵活性。
与其说是楚国的军队,不如说是像群流寇,打到哪里抢到哪里,就吃在哪里,像极了灾荒过后饿极的饥民。
恐慌总是与惧怕结伴而行,这种情绪的蔓延,比什么都来得快。庸国的国君很快收到大大小小部落的告急。而且,在恐惧之下,有些小部落又反悔不想叛楚了。
楚军刚刚被打败,主将被俘,还没等到庸国的军队攻楚,楚军居然很快又打来了,而且,这次进攻势头似乎更大。
庸国国君怒不可遏,决定亲自率军与楚军决战。
两军终于在一处狭小的平地相遇。
钟无悔一看庸国的军队,非常吃惊。他开始以为,庸国作为群蛮之首,无非是步卒的善战,出使秦国时,他曾和蛮兵头领谈论过庸国蛮兵的作战特点。但是,今天没想到庸国的战车也不差。
这次遇上的庸国战车数量不多,也就六辆,但是,每辆战车上都站着三个车兵,他们赤果着上身,胸前是青铜护甲,面带青面獠牙青铜面具,他们粗壮的手臂上,也带有长长的青铜护臂,从手腕直到近肩的地方。另有四个弓箭手,站在他们身后。
在兵车周围,是凶悍的蛮兵们,手持着大斧一般的武器,钟无悔以前在图片上见过这种武器,这种兵器被称作“钺”。钟无悔这才知道,以武立国、精于冶炼的庸国实力非同一般。不然,庸国也不会获得那么高的爵位。
周朝时的分封制度是非常严格的,《礼记.王制》说:“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
当时,同姓大国则曰伯父,其异姓则曰伯舅。同姓小邦则曰叔父,其异姓小邦则曰叔舅。庸国国君世代为侯伯,其他诸侯国虽大,但是爵不过子,因此,楚及巴皆称子爵。由此可见庸国的地位与实力非同小可。
在庸军的战车后面,则是身披青铜盔甲,手持青铜刀剑的甲士。他们身后,才是赤裸上身,不停吆喝,身穿的各种装束的蛮兵。
钟无悔刚要下令擂鼓,这时就听见庸军中响起鼓声,一阵阵刚劲、原始的歌声从庸军中传出,前阵的庸兵们居然像舞蹈一般,踏着节奏慢慢前行。
“擂鼓!”随着钟无悔的一声令下。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楚军的兵车势头凶猛,他们奋不顾身的冲向庸军。可是,庸军的鼓声一变,他们舞蹈的节奏也随之一变,在“嗬嗬嗬”有节奏的狂吼中,兵车和步卒迈着坚实的步伐和阵型,迎向楚国的兵车。
楚军的战车尽管凶猛,但在强悍的庸兵面前,犹如大浪扑在坚固的石堤上,很快变成破碎的水花。
“鸣金,撤退!”钟无悔一看势头不对,立刻带头转身逃跑。
为了防止逃跑时,被蛮兵追杀死亡过重,钟无悔命令一个小队,将事先准备好的财物四处抛洒。
“轰”的一声,看起来坚不可摧的蛮兵们顿时四分五裂,四下忙着捡取地上的财物,就连领军的首领、部落的酋领都顾不得追敌,忙着捡地上的财物。
“小心敌袭,小心敌袭!”庸国的将领大声止喝着部落的蛮兵。他非常害怕这是敌人的诡计,在趁蛮兵忙着收敛财物之际,回头掩杀过来。
但是,庸国的将领根本没想到钟无悔带头逃命,丝毫不敢与蛮兵们交锋,他这才放心。他已数次与楚军作战,没想到,楚军带兵的将领,一个比一个没用。他此时才相信:天要亡楚。
第二天,钟无悔的队伍刚刚埋锅做饭,就听见有人大喊:“庸兵们追来了”,随着一声呐喊,钟无悔又领头带着队伍跑了。
庸兵们追到楚军埋锅的地方,都想捡现成的东西吃,可是一看锅里,个个不禁倒起胃口,原来锅里煮的都是在树皮、杂草,里面偶尔可以看见几粒食粮。
亲自率军赶来的庸国国君一看,不觉狂喜。
楚国饥荒之年,国人易子而食,饿殍遍地,没吃没喝,楚国已经软弱不堪的传言,看来的确是真的。而且,他还听说,这次领军攻庸的将领是楚国的第一yin贼。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将庸国的美女组成一支队伍,都可将楚国这次攻打庸国的将军抓来。
于是,庸国国君不再着急,他要慢慢追着钟无悔打。就这样,他们逐渐开始逼近楚国的王城。
有一个大部落的酋领对庸国国君提醒道,楚军不可能这样软弱,这么容易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正巧,这个酋领提出这个疑问时,他们来到一个条狭窄的山谷前。
庸国国君一看,这里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处,只有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穿过山谷,两边都是高山,如果将军队引到谷中,前后一堵,两边夹击,就是插翅也难逃。
就在他们犹豫追还是不追的时候,他们军营来了一个楚国人,说有重大的军情密告。
庸国国君一进行营的营帐,赶紧叫蛮兵将那个有要事相告的楚人带来。
庸国国君坐在营帐正中,他面前摆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放着一大壶酒,他身后站着四个凶悍的蛮族卫兵。
在营帐里的两旁,还坐着几个部落的酋领。
蛮兵押来人,约莫三四十岁,他彪悍的身体似乎与一身农夫的装束有些不匹配。他一来,便拜倒在庸国国君的面前。
庸国国君点点头,似乎很满意来者对他的尊崇,他傲慢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阿猪,是原来楚国太师潘府的人。”来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这就是邓士的精明之处,将告密者说成潘府的人,以后万一有人泄露告密者的身份,也不会怀疑到斗越椒身上。
“所来何事?”
“小人有重大军情禀告大王。”阿猪说。
“说说看。”庸国国君装着漫不经心的问道。
“据小人所知,这次先锋军钟无悔带来的全是老弱病残,真正的精兵强将会由楚王亲领。钟无悔这次一打就败,主要是想示之以弱,以待大王的酋领们大意时,出其不意的反攻,一举打败大王,好灭,灭……”说到这里,阿猪不敢再往下说。
“灭,灭什么灭?大胆的说,我不会怪罪你。”庸国国君瞪着眼说。
“钟无悔那yin贼说要灭掉庸国。”阿猪小心翼翼的说。
“大胆。”庸国国君营帐中几个酋领一拍案几,不由大吼起来。
庸国国君一举手,制止了酋领们的愤怒。向阿猪问道:“这么重大的军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这一问,阿朱立刻泪如雨下,梗咽着说:“我原来在潘府中,是太师身边的门客,可是,钟无悔灭掉潘府以后,对我们赶尽杀绝,我的婆娘被卖到青楼,我的儿子被他们乱刀砍死。”
说到这里,阿猪一把拉开胸前的衣裳,露出一道深深的伤疤,悲愤的说:“我靠着装死,才逃过一劫,后来,我只好隐姓埋名,投身楚国的一位大臣家中为仆。我与钟无悔那yin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这辈子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要这yin贼的命。”
“还是说说,楚国这么重大的军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吧。”庸国国君没有为阿猪的情绪所左右,一语中的的提出问题。
阿猪喘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我为奴仆的那个楚臣,是楚王的一个近臣,我偷听到他在书房里说,骄兵必败,楚国先以弱兵出战,待敌人轻敌之后,楚王再带领三军一举全歼敌军。”
“是这样啊,接下去,打还是不打?”听到这里,庸国国君不由沉思起来。
“大王,我们都知道楚王是个昏君,只知道一天到晚享乐,就连我们庸国近来流行的斗鸡,也是出自楚王王宫。
这样的君王敢带兵亲征,他难道不要命了?楚国都知道,他们和我们之间的战争,从未胜过。这个阿猪,该不会是楚王派来吓唬我们,故意要我们撤军的吧?”一位酋领说,他在与楚军的战斗中,捡的不少财物,因此,极力想战。
另一位大的部落酋领却不这样认为,说:“以前,楚军虽然在我们手下常败,但是,将士骁勇,从未像现在这样,一打就逃。”
又一位酋领呵呵一笑说:“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楚军一打就逃吗?领军的将领,可是你们都知道的名人,他就是‘楚国第一yin贼’钟无悔钟大人。据说他的逃功天下第一,他带的军队一打就逃,很符合他的特性呀。我看这位阿猪说不定是楚王派来的奸细,就是想阻止我们趁胜追击,一直打到楚国王城。”
一听说自己是奸细,阿猪吓得赶紧磕头道:“大王饶命,小的说的句句是实话,小的愿用性命担保。”
这下,庸国国君倒有些犹豫不决了。
庸国在崇山峻岭、峡谷密林之中,交通不便,信息不灵。由于庸是原封国,它完全依靠传统观念的庇护而存在,除了来自各国的传闻,他们从来没有在楚国安插自己的耳目。
可是,就在楚军将被全歼,灭掉楚国只是举手之劳的时候,突然来了个人,要他们不去追赶钟无悔率领的军队,谁知道这是不是钟无悔为了避免全军覆没而耍的阴谋。
如果楚军真是弱军,他们这次可以趁胜追击,一直打到楚国王城,而且,楚国周边众多的小部落也都会闻风而动,配合庸国,进攻楚都,说不定亡楚便在此一役。
但是,如果楚军真有阴谋,他们一直这样追击下去就危险了。
“大王,依我看来,楚军是强是弱,在这营帐说上半月也说不出结果。”有位老成一些的酋领说话了。
“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庸国国君问道。
老成一点的酋领说:“我看,我们刚才即将进入的山谷,是绝好的埋伏之地。两头一堵,再在山上施放石块、擂木,不说全部,至少将对我们造成极大的伤亡。如果楚军是诱敌,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
我看,不如先派出小股队伍上山侦查,如有伏兵,便可以证实阿猪说的实话。如果山上空无一人,说明他是奸细,想滞留我们趁胜追击,以便让王城做好防攻城的准备。这次,楚军败得太快,说不定,之前,他们在王城根本没做准备。”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呀,这次,楚国不是只想打败你们,而是想将你们灭国呀!”阿猪几乎是哀嚎着说,人一急,便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