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一言难尽，萨乐君看得出来林舒这位大小姐始终失魂落魄，蓉儿姑娘也味同嚼蜡似得。

　　唯独她和苻湛吃得津津有味。

　　等送走了两位贵客之后，萨乐君和苻湛还没有转身回客栈，就瞧见多日不见的甘劭和边休从巷口走出来。

　　“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苻湛意有所指。

　　萨乐君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哟，自从进城那日见过面后，今儿算是咱们第二次碰面吧？”

　　萨乐君拦在甘劭和边休的面前，“你们两个忙什么呢，来无影去无踪的，上次去医馆也没见到你们。”

　　苻湛上下打量甘劭和边休，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甘劭想要背到身后的右手。

　　“这是什么好东西，还要藏着掖着啊！”苻湛面无表情的问。

　　边休跟炸了毛的公鸡似得，“你别碰他，就你那手劲儿，再伤到他了！”

　　“无妨，别那么大惊小怪。”

　　甘劭对边休摇了摇头，又抬眸看着苻湛和萨乐君，“既然遇到了，那就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

　　一刻钟之后，甘劭和边休来到了客栈里的包房，好巧不巧坐在了林舒和蓉儿姑娘之前的位置上。

　　只是这一次面前放着的不再是茶碗，而是甘劭‘藏着掖着’的一张羊皮地图。

　　“你给我们看这地图干嘛？”萨乐君明知故问。

　　这地图上标注着沙州与兖州之间的大小十几条路线图，而大凉山正好枕着兖州的小尾巴。

　　甘劭半靠在桌子旁，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前些时候兖州被燕军的白羽先锋营一刀切，收尾不得兼顾，兖州靠近陵水支流的位置成为了燕国的领土。”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萨乐君继续问。

　　“我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阿辽曾和信差们在这出位置遭遇过燕宋梁军的厮杀，当时还死了两个信差。”甘劭慢吞吞的解释。

　　苻湛挑眉，“确有此事。”

　　“起初这个问题没有得到重视，在去年腊月时，大雪封山之际，燕军的辎重车被反燕的叛军给截取，燕帝这才派出白羽先锋营解决这个隐患。”

　　甘劭用手指圈了那条‘小尾巴’。

　　“你们对这个地方最为熟悉，南通宋国，北牵燕国，东西纵横京城的陵水河，从此处乘船前往京城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你们的药材往返南通县需要五日左右。”

　　甘劭恳切的说道。

　　萨乐君笑道：“说来说去，无非是希望我们的药材生意不只限于南城县里，这次你费尽周折和林老爷唱了一出戏，我们也不能不识趣，谁让生意越做越大呢，可这京城嘛……”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

　　苻湛从她的沉默里察觉到了别的以为，借着起身看地图的功夫，屈指敲了一下陵水支流的一个点。

　　“白羽先锋营的威名我知之甚少，不过有幸在这次来的路上巧遇了一回，险些成了刀下鬼呢。”

　　苻湛的神色有些阴鸷，“这位蓉儿姑娘既然是京城的‘药材大王’，她若是有诚意相邀，何必让你们来做说客！”

　　“此言差矣，若非路上巧遇，这些话也轮不到我来说的。”甘劭咳了一下，声音都略显沙哑。

　　“你们母子别不领情，我和甘劭忙活了一晌午，口干舌燥的，饭也没吃，本想着吃顿好的，再回去给林老爷复命的，半路被你们给拦住了。”边休从怀里摸出了拇指大的小瓷瓶。

　　他倒出两粒棕红色的蜜丸，小米粒大小，递给甘劭，“先含着润润嗓子。”

　　甘劭也没拒绝，接过来直接含在嘴里，口齿略微含糊的继续说道：“咱们也算相识了多年，我既然知晓了这些，怎会对你们隐瞒。”

　　苻湛冷笑，“你隐瞒的还少吗？过去的事情且不提，就拿你说的水路押送药材一事，这陵水支流经过落山。落山的匪寇猖獗，又是反燕叛军的大本营，这些细节为何不表？”

　　“这几日我们母子在客栈也没闲着，下榻的客商们都来是五湖四海，闲聊几句就能问出这些消息来。”萨乐君慢吞吞的补充了一句。

　　甘劭神色微动，却很快冷静下来，“匪寇再猖獗不敢和反燕叛军作对，莫非你们忘记了最大的优势？”

　　萨乐君听到‘优势’二字，神色浮现出一抹异样来。

　　这个甘劭真是够刁钻的！

　　“是啊，你们优势多明显。”

　　边休翘起二郎腿，抬手指了指苻湛，“这位狼崽子可是晋国流民啊，这层身份足以让反燕的叛军为你们保驾护航了，他乡遇故知嘛！”

　　萨乐君和苻湛恨得牙痒痒，却不能表现出来。

　　一旁的甘劭喉咙舒服了不少，接着边休的话继续说道：“南城县可比不上繁华的京城，有蓉儿姑娘为你们张罗，何乐而不为呢。”

　　“且不说湛儿的流民身份，那些反燕的叛军也要吃饭生存，也会缺少药材，想要拉拢你们还来不及，岂会殃及你们的性命呢？”

　　萨乐君垂着眸，“连你都能够想到的问题，蓉儿姑娘岂会没有顾虑，就不怕我这个唯利是图的奸商，会趁机和反燕的叛军也做药材生意吗？”

　　“这才是我提前和你谈论这些的根本原因。”

　　甘劭并不打算隐瞒，“商人以利为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乱世之中，无权无势，只有银子也于事无补，只有你的存在无可取代时，才算是有了一道保命符。”

　　“乱世之时是保命符，等太平盛世时就成了催命符。”

　　萨乐君忽然笑起来，“我没你那么大的野心，甘劭，你别高估了我们孤儿寡母。”

　　“何必妄自菲薄，目前这种局势，想要看到太平盛世，怕是很难的。”

　　甘劭缓缓起身，“苟且偷生的晋势力苟延残喘了几年，如今也快油枯灯尽，晋国残兵已经和反燕叛军接洽了。”

　　“如此一来，落山不足以满足反燕叛军和卷土重来的晋国残兵，他们不会坐吃山空，想要崛起就需要屯兵屯粮，药材也是必不可缺的。”

　　“你乃是晋国流民中独树一帜的药材商，这层身份足以让取得这些人的信任。做个双面商人，良禽择木而栖，岂不更妙？”

　　甘劭这些肺腑之言无疑让萨乐君感觉到了震撼。

　　“你这主意甚妙，那为何不自己取而代之，比起药材，你们甘家的粮食生意做得更大，连冠定侯的兵粮马道都是靠你们甘府的银子建成的。”萨乐君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