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殊并不回答，只道：“你任执令至今已有四百余年，下界故人，怕只有我还健在。”

　　寒烟碧脸色一凛，道：“冒充那个人，是死罪。”

　　“你又怎知，我是冒充的？”说着，黎殊手腕一转，化出青泓，不由分说朝着寒烟碧攻去。

　　寒烟碧沉着应对，不出十招，便看出黎殊使得是顾酒倾独创的武学——问心剑式！

　　此剑法是在越灵溪死后，顾酒倾闭关时，从历代天尊传承的“玄心剑法”之中悟得。

　　那时顾酒倾已经察觉天宫之中出了叛徒，所以新悟出了剑法，他并未声张，并有将此剑法作为秘密武器的打算。

　　天宫之中，知道此事的人，算上顾酒倾，也只有三人。

　　寒烟碧正是其中之一，最后一人，自然是安溪祭司。

　　寒烟碧一见问心剑式，脸上又惊又喜，她执掌天宫规制，自然晓得顾酒倾下界之事，若是先前不知黎殊是何身份，此刻一见问心剑式，她心中自是清明了。

　　于是交手之间，她已然收起八层功，生怕自己出手重了，伤了黎殊。

　　黎殊的本意原本也不是争强斗胜，对招之间，感觉到寒烟碧收了功力，他自然也积极配合。

　　两人看似还在打斗，实则谁也没出狠招，且越战越远，窜入林中。

　　对战之中，更是说起话来。

　　黎殊问道：“万血天路，是你让雪元亮开的？”

　　寒烟碧道：“雪元亮告诉你的？”

　　“他什么也没说，”黎殊道，“锁灵网已关，我的半神被昭光软禁，安溪遭陷害入狱，这些事总要有人告诉他，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值得他信任，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

　　“你是想问，我是如何将消息传递下来的？”寒烟碧道。

　　“没错，锁灵网关闭，就连我与自己的半神也无法取得联系，你又是通过什么办法做到的？”

　　“自然是用了‘那个’！”

　　“你疯了！”黎殊怒道，同时收手，与寒烟碧一人攀附一棵大树，在黑夜之中隔空相视。

　　寒烟碧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我没有疯，是他疯了。”

　　她口中的那个“他”，自然是指安溪祭司。

　　听她这么一说，黎殊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寒烟碧所说的“那个”，是天宫禁术——融魂！

　　所谓融魂，便是将一个人的主魂，融进另一个人的魂魄之中。

　　融魂之后，无论相距多远，无论被何等精妙的结界相隔，得到他人主魂的那个人，便可见他人之所见，闻他人之所闻。

　　这本是探取消息最便捷的办法，只是失去主魂的那人，没有轮回的资格，残魂只能永远被禁锢在体内，哪怕肉身坏死，也无法脱离。

　　现在寒烟碧还能算是一个人，但待她阳寿尽了……日积月累，肉身腐烂，她便是一具可以行动的腐尸。

　　正因下场惨烈，融魂才被顾酒倾列为禁术，不许再用。

　　黎殊便是没想到，为了将天宫消息传达出来，她竟然选择了对自己如此残忍的方式！

　　他自然也知道，寒烟碧此举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安溪，她深爱着那个男人，决计不允许他把自己弄成一具行尸走肉。

　　可是做到这个地步……

　　黎殊心下一热，一跃下地，正襟抱拳，对寒烟碧躬身道：“执令大义，顾酒倾铭感五内！”

　　见他如此正式，寒烟碧哪还敢留在树上，赶紧飞身而下，伸出双手，抬着黎殊的双肘，挡了他的大礼。

　　她急急道：“你是什么身份！竞这样拜我，可别折煞我了！”

　　黎殊却道：“你当得起！”

　　所幸天际无星无月额，又树影重重，外面的人即便知道他们停了手，也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寒烟碧转身，将目光投向正与白无冰酣战的雪元亮，道：“不仅是我，他同样也断了自己的后路，顾酒倾，你千万记得，还玄天大陆一个海晏河清！”

　　黎殊双手握拳，保证道：“我向你发誓，定不负所望！”

　　“好，我信你，”寒烟碧道，“接下来，我该如何做？”

　　黎殊也看向外面，道：“那三人，可有变过？”

　　“放心吧，四执令的主子，从来只有天尊。”

　　“如此甚好，”黎殊道，“我要他们相信，我就是天尊。”

　　“不好办，天宫之内，昭光宣称天尊闭关，已经惹得那三人起疑，这本是好事，可若是你现在表明身份，只会让他们疑心更重，甚至怀疑你与昭光合谋。”

　　黎殊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道：“不用我表明身份，只需要一个人，带他们进入地阴界。”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投向玉渺月。

　　寒烟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柳眉微蹙。

　　她任职四百多年，自然认得越灵溪，当年天宫官员之中，唯有她是女人，与越灵溪的关系自然比其他人更亲近些。

　　越灵溪和顾酒倾之间的感情，她也是知道的。

　　可现在，黎殊看向玉渺月时，眼里的柔情，足以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寒烟碧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道：“我还以为，你对灵儿一片痴心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有些事，还是别过早下结论，”黎殊道，“你口中的灵儿，先前还怀疑你的忠心呢。”

　　“你什么意思？”寒烟碧凝眉问道，她睨了一眼玉渺月，心里窜起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

　　“字面的意思。”黎殊笑道。

　　语毕，他深知不可在此久留，会招人怀疑，便施展轻功，飞出树林。

　　这个道理寒烟碧自然也懂，于是紧跟而去。

　　洛紫衣与赤血染见状，不仅挑眉——这个下界的小娃儿，竟然在寒烟碧手下毫发无伤！

　　之前黎殊攻击寒烟碧，也二人之所以没有帮衬，是因为他们深知寒烟碧的修为，居四执令之首，莫说只是一名下界的小娃儿，就是雪元亮，也不见得能在她手下讨到好。

　　不过现在看来，这娃儿有点手段！

　　尤其是赤血染，他历来喜欢挑战，一见黎殊此刻还全须全尾的，便认定了他是个高手，顿时手痒起来。

　　“喂，小娃儿，”赤血染大声道，“你来，跟我战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