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1节 春

乡下的黎明格外安静，冬天的清晨更是静得舒坦，窗外传来雪花落地的簌簌声。隔断那边炕头儿上炕沿缝儿里的蛐蛐儿时不时发出几声低吟浅唱。

龙咏诚朦朦胧胧听见挨着隔断的爹似乎是伸手窸窸窣窣地摸索着，果然，“刺啦”一声火柴着了，接着，爹开始吸烟。几声过瘾的“嘶，哈——”之后，爹自言自语道：“下雪了。”

不一会儿，正像妈数落他那样，爹“咕咚”一声把烟头儿扔在地上，接着又“咳儿，咔”了一通，“啪”地吐了口痰，说：“今儿个吃完晌午饭儿让咏诚上工区去把那两桶大粪驮儿家来，我跟工区说咧，今年我把我们那儿的茅楼儿淘淘，得让儿子跑两三趟，我把车子留儿家儿，别的家伙什儿工区里都有。”

妈翻了个身：“今年这是唱的哪一出喂？”

爹接着自己个儿的话头说：“夜儿个我让老堆头拉了两车沙子，卸在后头猪圈墙底下咧，让咏诚把大粪驮回来倒到那土堆里，闷些日子再倒倒。有空了你跟他念叨念叨咋整。”

妈说：“咱儿子还用着说，他啥知不道喂？你琢磨着跟你似的？”

爹继续自说自话：“今年咱的自留地得搁点儿粪，园子也得好好儿整整，秋天好好儿栽一喷白菜。”

“嘿嘿，这是儿子回来咧，”妈窸窣了几下，“家伙溜子的，心气儿这也忒高咧。”

“扯蛋。”爹说着又点着一根儿烟。

“扯蛋？过来我给你扯扯，别抽烟咧。”

爹还真是听说。

果真下雪了，还不小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