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波家所住小区，依山而建，两条公路交叉，一条通舟河一条接罗凤山，往常节假日这里是交通要道，来往的人、车流量很大，病毒也有了可乘之机，也不知是茫茫人海中的那一枚，在哪天哪地哪一时刻和病毒来了个亲密接触，中了招，一家三口被政府强制隔离。山城1号楼盘自然成了高风险区被封控了。

　　楼盘被封了，这一封就是半个月。马可波几乎天天站在阳台，注目远眺，没了作诗的兴头，有的是满腹忧愁和焦急，他知道楼下门市每天的成本支出有多大：门市费用300元、员工工资800元、各种税费和杂费120元，设备、原材料消耗费用60元，匡算下约1280元，还不算一家人生活费、日常医药费用、房屋、家用轿车按揭费用和物管费，以及信用卡透支的利息费用等。半个月了，直接损失就是三、四万多，如果关上一月两月，这个家就要破产了。门口站满了警察和志愿者、物业管理人员，以及社区负责人。马可波在窗户上查看着，焦急的神情让人动容，他穿戴整齐，做好出门的准备，妻子颤巍巍过来，一把将他抱住，不准他出门，两人抓扯起来。妻子阻止丈夫的法宝是视频，很快视频里传来女儿的骂声：“你干啥？要打架背着我。”二十岁的小丫在微信视频里哭泣起来。

　　风从山崖口吹了过来，带着秋天野菊花的香气，那香淡淡的、甜丝丝的，有一股子明显的药香味道，这药香味浸透进门能败火，让人的火气减少不少。妻子黄芳叹道：“这下舒服了吧。”马可波说：“舒服了个卵，每次都这样，你像个当妈的呀。”

　　黄芳在视频里告诉女儿，你爸爸要出去闯祸了，不拦住他公安就要抓他了。为了不让远在地球那边的女儿担心，马可波撒谎说，你妈关疯了，说的全是糊话。还振振有词道，你爸是道德模范，怎么会去和政府作对呀。女儿才要信不信的关了视频。马可波心里清楚，木子、棒子都是和自己一样是没有固定收入的小个体户，他们的初衷是不想受约束，自己做点小买卖，便选择开了实体店。木子开的水果店，棒子开的烧腊店，平常依靠各自居住的老城、西城、南城勉强维持生计，这一封好了，近二十天没有收入了。最惨的当属木子，他在南城，全城封了的，双江桥和老城隔断了，栗子这边是老城，但是高风险楼盘，比较起来棒子在西城好些，虽然烧腊店没关张，但根本没有生意，收入几乎为零。

　　三人虽说都是地位不高的小个体，但都是爱好文学诗歌的文化人，个人素养和家国情怀高于常人，三人自然成了好朋友，自称“三剑客”，比亲戚还亲。马可波的父母在乡下农村，三个兄弟姊妹也在市里打拼，一年到头，聚会的时间赶三剑客差远了，所以，三剑客成了马可波精神上的亲人。封城后，他们常在微信视频里开会研究该为民生为社会做点什么。棒子说，市作协鼓励作家诗人写诗，多写人民抗击疫情可歌可泣的诗歌，发挥自己的作用，木子得出的结论是抗击疫情政府做了很多，也做得很好，这方面的宣传也有了，但是像我们三人这样的没有固定的收入，体制外循环的人的生计问题缺少宣传。他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在山城有15万人，山城总人口50万，占据了三分之一，这个问题有待解决。木子戏谑棒子说，你饿了可以吃烧腊，我们吃啥？有水果开不了门，取不了货，生生的胀死眼睛饿死球。栗子赞同木子的意见，大难当前，作为一个文化人，首先要配合政府解决困难人群活下去的问题。三人达成协议，从各自的渠道出发，向政府反映述求。

　　他们的视频会被妻子听到了。妻子坚决阻止丈夫的行为，一是这么多人不提你少管闲事；二是给政府提意见没好果子吃。就有了刚才抓扯的那一幕。马可波和文友通报了此事，文友们遇到的情况各有不同，总之，家人反对。马可波去楼下取回网购的生活用品，回到家里，给妻子做了个鸡蛋番茄汤，又侍候她睡下，便拿起法国作家加缪的小说《鼠疫》阅读。这是一本勇敢面对灾难的书。他一边看书一边思考当前的事儿……

　　……忽然发现楼道上、街道上老鼠多了起来，但跑步的状态和以往发生了很大变化，有的老鼠还吐了血……。看着看着，马可波睡着了，是手机的视频通话声，将他催醒。

　　朋友圈一组视频，让马可波知道了木子的下落，木子从河道上进城，被当成偷渡者，逮住了，双手被拷上了。棒子也去了当地社区，向领导反映了问题，这是他发出的微信留言：他正在写建议案，不要打扰他。马可波带着这份激动和深情，直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