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与野刺莓在重庆歌乐山下告别后就直奔朝天门码头。
当太阳西下“乌山号”客轮拉响汽笛正欲起航时,他却鬼使神差地跳下船上了江岸,过后又莫名其妙地攀上无数级石阶离开了朝天门。当时他着实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放弃前往武汉的旅行。后来他明白了,那是因为他身后有一股极强的牵引力,这股牵引力有如一种强大的磁场吸住了他整个身心,使他欲去不能。
这晚,他在菜园坝一车行旁边的旅社度过了一个漫长而倍受煎熬的不眠之夜。翌日清早,他迫不及待地去车行租了一辆三套车,匆匆踏上了回归之途。
马车到了甜城,他又急急忙忙去租了一副滑杆儿,踏上了山路。
两个轿夫把他抬到了一座大山脚下。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岭上遍野的红叶。仍是黄昏,那一大片红叶依然如灿烂的云霞,令人心驰神往。他想,又见九安寨了!突地生出一种激动,差点掉下眼睛水来。还未等滑杆儿放下,他已双脚着地,拎起皮箱亢奋地往山上奔跑。
寨门前两只石麒麟旁分别立着一个荷枪实弹的匪兵。其中一光头笑着冲我舅喊:“青沟子,咋又转来啦?!”
我舅跨过木制吊桥,气喘吁吁地说:“是你们小姐叫我来的。”说过塞给二人几块大洋。
光头一拍我舅的屁股,乐呵呵地说:“你快去呗!”
我舅便径直奔向寨子北边那幢小洋楼。
乳白色的小洋楼被云杉树环绕。那一抹抹从叶缝滤下的淡淡的阳光给它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鹅黄,使它在清丽之中又透出几分苍凉。我舅想,它很有些像野刺莓,美丽中又见淡淡的哀愁。
我舅走到楼前,冲那两扇橄榄色的木门直喊:“倪妮,倪——妮!”
突地,随着一声吼叫,从树林里闪出一个人影。还未等我舅回过神,一支手枪已然顶住了他的下巴。我舅定睛一看,一高大的辫子盘在头顶的女子正对他怒目圆睁。
她吼:“你是啥东西,胆敢闯我们小姐的寝宫?!”
我舅说话打抖:“你把枪放下。我是你们小姐的客人,不是啥东西。”
她喝斥:“小姐的客人从不独闯寝宫!”
我舅还想分辩,那两扇门吱呀一声开了,野刺莓全副武装噔噔噔走出来。见了我舅,她一楞,“怎么回来了?!”
我舅红着脸撒谎:“前方抗战吃紧,下武汉的船停开了,我只好回转。路过山下,想看看你,就上来了。嘿嘿。”
野刺霉叫那女子放下枪并退下,然后对我舅说:“她叫银杏,是我的警卫,很厉害。”过后挽起我舅的手臂进了小洋楼。
我舅的手肘轻轻触到了她柔柔的很有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