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1938艾青《我爱这土地》

　　这是奶奶最喜欢的诗句。

　　奶奶说，爷爷被捕前的那一夜，跟奶奶读过这首诗。这首诗是南方过来的同学传诵给爷爷的，爷爷只听一遍就记住了。爷爷似乎预感到了这次相聚就是永别，他深情地跟奶奶诵读，结尾的两句诗读完，爷爷已经泣不成声。

　　在残酷的战争岁月里，奶奶一边继续战斗，一边努力在寻找爷爷的消息。直到她发现了那份绝密档案，奶奶才正式承认那个英俊帅气的张雪松真的走了。时光荏苒，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这个世界上爷爷曾经来过，爷爷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影像资料，他只活在奶奶的心中。

　　奶奶后来去过爷爷牺牲的地方，那只是档案资料记载的大致的地方。奶奶在那一天显得格外兴奋。晚上，我跟奶奶一个房间，奶奶失眠了。大半夜的起来找衣服，还不断地征询我的意见。问这件衣服好看吗？你爷爷喜欢白色的连衣裙，说这些话的时候，奶奶的样子很腼腆，好像她又回到了少女时期一样娇羞。

　　我们第二天到达了爷爷牺牲的地方，那里的房屋早都拆迁了，周围盖起了林立的高楼大厦。工作人员指着一块儿公园绿地说，那里曾经是敌人杀人的魔窟，爷爷就牺牲在那里。敌人的手段特别残忍，爷爷连一块骨骼残骸都没能留下。他就这样干干净净无声无息地走了……

　　奶奶抚摸着脚下的那片土地，我发现有两大颗泪滴缓缓落了下来。那眼泪掉在地上的小草叶子上，在朝霞里闪烁着晶莹的光亮。奶奶颤抖的手抚摸着大地，轻声说：

　　“雪松，我带着孩子看你来了。”

　　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在我的耳畔，突然有个声音在跟我说：

　　“孩子，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啊，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珍惜！”

　　我想，那一定是爷爷，一定是为了新中国的建立流血牺牲的前辈们的叮嘱。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在奶奶的带动下，我们站在温暖的阳光下，深情地朗诵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