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神父害了我一生!”
众所周知,张平宜与麻风村的缘分,源自一次采访,而整个故事的开端,却源自一位奥地利神父。半个多世纪之前,奥地利神父服务于四川凉山的麻风病村,遵照主的意愿,为当地人提供救济帮助,解放后,神父离开,不曾再回内地,也不曾与当年的病患保持联系,但神父心中未曾放下的,是当年的他们如今是否一切安好。神父找到《中国时报》,希望能有人报道麻风病,报道当年那个村庄,报道村庄里的那些人。
当时,没有人对麻风病这个冷僻题材感兴趣,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张平宜怀着9个月的身孕,去探访了台湾麻风病疗养院,写完报道,回家休产假。
儿子刚刚3个月,正在考虑回家当家庭主妇的张平宜,请示领导,希望可以去到神父口中的那个地方,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一个句号。她第一次来到四川凉山,看见难以承受的触目惊心,遇见当时的她无法坐视不管的孩子们。
回台湾后,参与神父的慈善团队,帮忙筹款救济相关事宜,但她内心深处知道,那里需要被帮助,但那里的孩子们更需要的,是可以更好生活,可以与外面的世界平等对话的希望。孩子们的脸不停在脑海中浮现,半年挣扎,她辞职,放弃当家庭主妇的想法,成立“中华希望之翼服务协会”,投身麻风康复村的教育事业。
再回首,已是十五年过去。
如果时光倒转,你会不会做不同的选择?
我希望自己有先知般聪明,因为这是一份独特的工作,无法跟别人竞争,也无从比较,我因为这份工作倾听自己进而发现自己,我不是白日做梦而是出自内心的觉醒,它让我心甘情愿放弃计划好的人生,但也只有我放弃后,才知道在某处等待我的是更有意义的人生。
我常笑说,这个神父害了我一生,这就是经历本身。
15年,从最初的几十个孩子,到现在的十几个孩子,创业之后,坚持的人会更少,值得吗?
有人离开,我也很生气的,努力了这么久,很失望看着他们又走回去。但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我尊重这种选择本身。
我们总期待剩下的人越多越好,但最后剩几个人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透过自己的努力走出来,走到阳光下,自在交流,有能力参与竞争,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让还在那里的人知道,凭借努力,他们也可以做到。这是属于那个村庄的内在循环系统,外面的人都只是助力,真正的希望要靠他们自己,真正能够点亮希望的也只有他们自己,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Frank在书店里逛了逛,坐过来聊天。
张平宜起身去了洗手间。
Frank说,这么多年跟着张阿姨,他眼中的她,是一个非常个性,爱恨分明的女人。刚到青岛去的那一个半月,他是真的“后悔死了”,每天埋怨自己不该放着重点高中不去选择出来工作。直到后来明白,不断猜想另一条路的美好,大约是对现在这条路上遇到的困难的逃避,于是他选择面对,发现老师们都在很用心地教,有许多新鲜的知识等待自己学习,就慢慢适应了。就像这次的作业,被删掉那么多,可是我会重新列提纲,肯定比上次好,我会写出来的,我需要一点时间。
这个男孩,彝族名“勿里兄弟子”。
今年24岁,跟随张平宜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