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松软的床,仿佛稍不留神就会整个人陷进去一般,但又充满弹性,稍用力便能轻轻弹起。虽然和贝露房间的床铺相比舒适度还是低了一个档次,但比艾尔特住在斯曼威饭馆时的条件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原本准备的房间并不应是如此的豪华,虽为贵宾,但充其量也只是一名护卫。但在酒宴中,子雅不小心把欧娜的身份说漏了嘴,奥古德拉才立即让克里图斯更换房间的。
无论是在装饰还是位置方面,这间房都仅次于皇室成员的居所,与子雅这个外国使节所住的房间相媲美。
经历了疲惫的一天,现在在床上的艾尔特应该感到十分放松的,嗯——,如果没有被欧娜要求保持跪坐的姿势。
第一次保持这种姿势,没几分钟艾尔特就感到腿脚发麻,想稍微挪动舒缓一下。
“不要乱动,否则时间加长。”
但这逃不过远在数米,与子雅坐在圆桌旁交谈的欧娜的眼睛。刚被这样警告,艾尔特立马摆出之前欧娜向他展示过的满分跪坐姿势。
说这样是为了让艾尔特能够自省其身,不过艾尔特觉得这更多是对他的惩罚。
(嘛,既然欧娜这么要求,肯定有她的道理)
这样在内心说服自己的艾尔特,忍着酸痛继续保持跪坐的姿势。
遗憾的是现实不总会像想象的那样美好,这的的确确是欧娜单纯的想惩罚他而已。。。
“夏尔曼小姐,抱歉一不小心暴露了你的真实身份。”
子雅首先是向欧娜道歉,毕竟未经她的允许一不小心说漏嘴是事实,虽然在觐见厅时欧娜自己也说出来了。
“并不是什么需要太在意的事,反而是我太意气用事让男爵你受惊不少。”
“不必在意,反正结果也是好的,哈哈哈哈哈。”
虽然子雅想要通过傻笑减轻欧娜的负罪感,但这对欧娜并不起什么作用,她把双手放在桌上,向子雅稍叩首。
“好吧,那我就接受夏尔曼小姐你的道歉。”
继续推辞下去只会让交谈无法进行下去,子雅还要知道欧娜有何事要与他商量。
“明天要派人先行回国,把我们这边的情况报告给公爵,当初计划可没有要待这么长时间。”
“抱歉抱歉,都是因为我,而我想和男爵你商量的也正是这件事,想请你们先行回国。”
“容我拒绝。”
子雅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欧娜的提议,把夏尔曼公爵的爱女独自留在他国,要真干出这种事,自己会受到夏尔曼公爵的私刑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个铁血公爵可是十分重视他仅剩的亲人。
“我能够明白男爵你是在为我担忧,但我有着十分重要的事需要男爵替我传达给夏尔曼公爵。”
“不能让随行的骑士代传么?”
“很抱歉,我想把这件事泄露的风险降到最小,这次没有带任何‘断罪’成员来是我的失误,现在能拜托的只有你了。”
“把我和‘断罪’的成员相提并论有点受宠若惊。”
“男爵有这实力与相应的功绩。”
“谬赞了,那么夏尔曼小姐是想让我传达什么事给公爵大人?”
“容我不能直接告诉你,我会把内容写在书信上,明天交给你,很抱歉。”
“相信换作‘断罪’成员你也会做同样的事,看来这件事事关重大需要公爵大人定夺是否让部分人知道,还请不要在意。”
“感谢。”
没有得到欧娜完全信任的子雅并没有感到不满,若是那个欧娜认为这事有必要这样做,那他会欣然接受。
毕竟欧娜是自己国家的英雄,尤尼尔的利刃。
“那么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为明早的启程做好准备。容我最后问一句,夏尔曼小姐打算怎么安排艾尔特?无论是我的房间还是骑士们所居住的房间,都还有空余。”
“不必了,我还有一些话想问他,等一下就让他在这休息。”
“这。。。这样的么?”
子雅似乎有点无法接受,本以为在让艾尔特住同一所房间只是欧娜随口说说,但细想,“随口说说”这一词本就不适用在欧娜身上。
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少女同住一所房间,怎么想都有问题,但和欧娜非亲非故的子雅没什么立场让欧娜别这样做。
“应该不会犯什么错吧。。。”
子雅小声嘀咕地走出了房间,他忧虑的话语正如艾尔特的一举一动般逃不出欧娜的感知范围。
自然,子雅所担心的事欧娜一件也不会做,反而子雅应该担心其他事,比如自己会忍不住用刀砍向艾尔特。
(用刀背,当然是用刀背,要是奥尔特死了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
不过在那之前,欧娜还有其他事要做。
走到床旁,脱下鞋,欧娜以同样的姿势屹立在艾尔特正对面,把绯语平放在膝上。
这情况让艾尔特咽了一口口水,看来欧娜已经把其他事处理好要开始解决自己这边的事了。
相似的事今晚也有发生过,贝露在故意放跑维尔利亚后对自己一顿暴揍,虽然最后还亲了自己,但自己绝对没有喜欢那种事!
何况,欧娜亲自己这点。。。没有一点可能性,虽然欧娜宣称自己是他小时唯一的朋友,但总感觉她对自己的感情很微妙,时而关怀,时而有几分刻薄。
(我果然还是猜不透女生在想什么啊)
在心中抱怨着自己无能的艾尔特想叹一口气,迫于欧娜就近在眼前而止住。
“咳咳,那么首先,告诉我这几年你的经历,我想知道这几年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全部么?”
“对,全部,是全部没错。”
欧娜特意提高语调强调了“全部”一词两次。
“如果让我察觉到你有所隐瞒或者在说谎,我想想,也许会让你保持这个姿势一晚上喔。”
“就这点还务必不要。”
说这话时欧娜难得露出与她年纪相仿的笑容,就像是想对亲密的朋友做恶作剧一样。
但那内容和欧娜的架势,可完全没给人是像是恶作剧,到时候一笑而过的样子。
(不过也不坏)
有人倾听自己的故事,这种事艾尔特从未有想象过,也许是对把这些告诉他人有着抵触的情绪。
至少相处两年的斯曼威,相处一年的源凯,以及相处半年的“红”,艾尔特都没有选择告诉他们,虽然他们也没像欧娜这样要求自己说出口。
可仅仅相遇了不到半天的欧娜,却意外地让自己感受不到太多的反感。
反而还有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自己想要主动告诉她。
……
花费差不多半小时的时间,艾尔特把他这七年来的所见所闻全部向欧娜诉说了一遍。
艾尔特基本上把所有仍记得的事都告诉了欧娜,这也是为了让自己的“苦难”能够早点结束。
避而谈之的,是艾尔特对贝露、红的那份爱恋,以及与之发生的相关事情。比如今天和红一起上街实质上是去约会,再比如在教堂被贝露一顿揍打后又被强吻这些事。
好在欧娜并没有注意到故事中微小的违和断层,要不然自己已经遭殃了。
不过这一想法只是艾尔特的一厢情愿,欧娜可没有迟钝到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
无论是艾尔特说到最初与贝露相遇时,被她赐予名字,选为血伴时不经意间出现在嘴角的笑容。
还是讲述为了“自由”,离开古堡,离开贝露时那份难掩的痛苦。
亦或是当维尔利亚摘下“红”的那张面具,嘲笑他时,那一闪而过的绝望。
这些欧娜都看在眼里,若是这样还猜不透艾尔特想要隐瞒的爱恋之情,那么作为青梅竹马就有点太不合格了。
(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
当年的奥尔特无论想对自己隐瞒什么,自己都总能发现其中的端倪,就像离别的那天傍晚,他谎称要玩“捉迷藏”游戏时一样。
不过就那样乖乖听了他话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既然在自己都那样说了后,奥尔特依旧铤而走险地想要隐瞒,还是原谅他吧,毕竟事不过三,这才只是第二次。
虽然欧娜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内心却并不是毫无波澜。
那原本属于她的地方被其他女性所替代,让欧娜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是哑巴吃黄连之苦,失去记忆了的奥尔特并没有任何过错,自己也没任何理由去责怪他。
他还活着,自己能够找到他,这就够了。
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并不意味着要完全原谅奥尔特,不管怎么说,他是“骗子”是不容争议的事实,以后要让他把所有账都还清。
“你说有自称维尔利亚的女人能够变得和我一模一样?而且是借助‘符文石’的力量?”
“她是这样说的,不过虽然说看上去一模一样,但给人的感觉还是有点差异。”
“嗯?”
“总觉得她给人的感觉更像二十多岁的女子,你的话却只像十六、七岁的少女,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当然,‘猎艳妖女’维尔利亚的实际年龄可是二十六岁,比我整整大了快十岁,即便她假扮的能力再强,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露馅的,察觉到这点却没多在意,难怪你这么好骗。”
被艾尔特用来与维尔利亚相比较似乎让欧娜不是很高兴,反驳的话中略带刺。
“那这样说,这块符文石的能力是能够让契约者变化外貌么?视情况,这可能会成为一样十分可怕的能力。”
欧娜从衣服下拿出那块从维尔利亚尸体上搜刮出来的符文石,它的能力真是与“灰姑娘”这个名字再相符不过。
善加利用这个能力,别说变成某个人潜伏在某处,就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禁地,利用他人的外貌挑拨离间都不是什么难事。
幸好维尔利亚没有完全发挥这块符文石的应有的能力,要不然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为。。。为什么那块符文石会在你手里?那血迹又是?”
“是维尔利亚的血,斩杀她的时候溅上去的。”
“!”
对自己做过的事,欧娜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而那轻描淡写说出的话,让艾尔特感到几分恐怖。
他之前生活的环境,实在是过于安全了。
“此行我虽是作为子雅男爵的护卫,但我还有其他两个任务,一个就是寻找你们桑德曼家族的线索,另一个就是追杀‘猎艳妖女’维尔利亚,那个在我国作恶多端,甚至害死前任国王王子的人。”
“这样么。。。”
“你在同情她么?”
“有一点,虽然是面具,但我也确确实实与她所演的红相处了半年。很奇怪吧,明知她罪无可赦,甚至想要杀掉我,我却还同情着她。”
“没什么好奇怪的,反而说这才正常。”
“你也这么认为吧。。。欸?”
艾尔特因为欧娜出乎意料的答案发出大叫,还因此被欧娜白了几眼。
“怎么了?有必要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么?”
“不,那个,该怎么说。”
之前艾尔特只是对维尔利亚稍微表露出一点同情心,便被贝露用鞋底狠狠蹂躏了肩膀一番,面对欧娜这完全相反的态度,艾尔特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艾尔特,你弄错了一点,虽然我们会有不得不杀掉某人的时候,但不代表着我们该舍弃对那人的怜悯之心,若是连那都舍弃,我们就连‘人’都算不上了。”
“是。”
“你应该还没有杀过人,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希望你能记住我这话。”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那一天永远别到来。”
“天真的想法,但我并不讨厌。否定你这想法就是否定过去的我,但我同时也希望你以后不要被这想法给束缚住手脚,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
“谢谢,我会铭记在心的。”
“不用向我道谢,这些也只是某人在以前交给我的,我只不过是现学现卖而已。”
至于那某人,就是近在欧娜面前毫无自觉的家伙。
“说起来欧娜说我是奥尔特·斯崔尔·桑德曼,你小时候唯一的朋友来着,你的朋友还真少呢。”
“要你管!”
面对调侃,欧娜难得的朝艾尔特生气地吼出来,这反而让他轻松了一点。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以前的事呢?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比起好奇欧娜提到的那某人的真实身份,艾尔特更想听她说一点有关自己的事。
或许能够因此想起些什么。
“抱歉抱歉,我觉得在与布雷乌决斗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你,在觐见厅时发生的事你应该没忘吧。”
“那个啊。。。”
因为听到“祸乱之铠”一词,让部分记忆得到恢复,但随之而来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
当时多亏了欧娜才得以镇静下来,但不知道下一次同样的方法是否还会有效。
所以欧娜决定目前还是不要去试图强行唤醒艾尔特的记忆为好。
“你的事以后会给你说,等我们回到尤尼尔以后,我的同伴中有能让你回忆起过去,且不会太痛苦的人。”
“那还真是期待呢。”
虽然能不能过得了布雷乌那关都还是未知数,艾尔特还是尽量表现出有自信的样子。
“而且今晚已经不适合再交谈下去了。”
“怎么了?”
欧娜没有回答艾尔特的提问,取而代之的是伸出右手的食指,朝艾尔特肩膀轻轻点了一下。
“欸?”
能感觉到欧娜并没有用上太大的力度,但艾尔特却无法控制住身体,朝后倒在床上。
之前发麻的双腿也不再难受,因为根本就没有知觉,并且不只是那,除了脸部以外的地方,就像都不受艾尔特控制了一样。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呢,叫做‘假变种’现象对吧?似乎对身体的负担不小。”
这样说着自己猜测的同时,欧娜把艾尔特仍保持跪坐姿势的腿慢慢舒展摆开。
“欧。。。。”
无法发出声音,明明前一秒好能很好的交谈。
“嘘——”
欧娜把食指伸在最前,示意艾尔特保持安静。
“今天这么多事发生在你身上,也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了。放心,现在休息的份明天可是要好好偿还的,毕竟我们只有七天呢。”
是。
接受欧娜好意,在心中无言地回复她后,艾尔特闭上双眼,梦魔很快袭来,把他带入梦乡。
看到艾尔特熟睡后,欧娜在床上站起身,走到床沿,穿上鞋,离开了那。
欧娜准备好书信交给明天离开的子雅。
……
房间里备有羽毛笔、墨水、信纸,看来不用在深夜又去打扰仆从让他们帮忙准备。
坐到之前与子雅相谈的圆桌旁,借着微弱的烛光写下想要告诉夏尔曼公爵,自己父亲的事。
那是从维尔利亚那获知,足以动摇尤尼尔王国的重大事件,符文石的外流。
结合奥尔特所说的话,那并不是维尔利亚直接从尤尼尔盗走,而是一个神秘人交给她的。
那么那个神秘人又是从何处获得的呢?
尤尼尔盗取,或者其他挖掘地出土。
内奸,又或者符文石的埋藏地不止尤尼尔王国。
“头痛。”
果然,思考这种麻烦的问题不适合自己,还是把这些都告诉父亲,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处理得了。
“呼,写完了。”
没花几分钟便把要说的内容写完,实际上也没多少,但却十分重要。
原本,应该由自己连夜赶回国的。
“不能丢下奥尔特不管呢。”
床上正在熟睡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骗子”,如果这一次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下一次再找到不知要花多久。
才不是不想离开他身边!
父亲应该会原谅自己的任性。
恩,肯定会。
没选择把这件事告诉子雅男爵,也是为他考虑,别看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实际上他是一个很脆弱的人,肩上承担不了太多压力的。
把信纸折叠装入信封,用封蜡封上后便放在桌上,等明天交给子雅男爵。
接下来,自己也该好好休息了,还说奥尔特,明明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不少。
教训小混混,追逐镜琉璃,斩杀维尔利亚,与贝露皇女、克里图斯皇子交战,差不多快赶上自己最繁忙的那段时光了。
但在休息之前,自己还有一件事想做。
与平时大大方方的形象不符,蹑手蹑脚地回到床旁,要是一不小心吵醒奥尔特就糟糕了。
好不容易能好好看看他的睡脸,在以前从来都是他看自己的,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
变化可真大呢,那张脸看上去比以前健康多了,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谈不上很帅。
讷,奥尔特,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体质会有所改善,明明没有成为吸血鬼;而且,你是因为什么失去记忆?
不能勉强他,只不过是稍迟十几日知道答案,和自己这七年来的等待相比算不上什么。
“啊,对了。”
有一件事自己忘了,并且奥尔特也完全没有提起,自己装在口袋里,之前戴在维尔利亚手上的戒指。
拿出来仔细端详,虽然材质做工很一般,但还是全新的。
“不会吧?”
好奇心的驱使下把戒指戴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尺寸再合适不过。
奥尔特有说过,他今天和“红”一起上街去逛庆典,那无疑是约会。
这枚戒指,多半是奥尔特买下来想送给“红”的。
不高兴!
为什么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被维尔利亚借着自己的外貌捷足先登了?
把戒指摘下,因为那并不是属于自己的,但为什么好想把它给就这样捏到变形,然后扔到垃圾堆去?
做不到。
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丑陋?居然把这枚戒指再次收回自己口袋中,想把它悄悄私藏。
“这都是你害的。”
不负责任地责怪着奥尔特。
之前悄悄走过来变得毫无意义,自己现在居然伸出手去抚摸奥尔特的睡脸,甚至还恬不知耻地把自己的头伸过去。
好想就这样亲下去。
这是这个“骗子”欠自己的最大的一笔账。
可是,做不到。
他是奥尔特,但又不是奥尔特。
现在占据他心的,并不是自己。
用额头亲亲触碰了奥尔特的额头一下,至少这一点小小的任性应该是会得到原谅的。
哼,身为“骗子”要是敢反过来责怪自己,肯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起身离开床铺,虽就想这样和奥尔特睡在同一张床上,但那样估计一夜晚都别想睡了。
好在圆桌旁的座椅不仅宽敞,也十分的舒适。
就先在那休息一夜晚吧。
……
第二天,当艾尔特睁开眼时,直射入房内的太阳光辉已经遍及几乎一半。
临近正午,或者已经是午后。
如果是后者就有点吓人了,艾尔特虽然喜欢睡懒觉,但也从没有睡过正午都还不起床。
因为即使想睡也睡不了。
看腻艾尔特睡脸的贝露会把自己弄醒,而斯曼威则是会在房间外疯狂地拍打房门。
而且,即使是睡到快正午,起来的时候也会有轻微的头疼感,让艾尔特以后尽可能地不要起那么晚。
应该是昨天太累以及睡得太晚的原因,艾尔特没感到头疼。
“对了。”
艾尔特突然想起昨晚预定睡在这个房间的人不只有他一个,还有欧娜。
下意识地把视线在这宽大的床上寻视了几番,不过艾尔特并没有看到欧娜的身影,也没有用被子蒙起身体藏起来的迹象。
看来欧娜并没有睡在同一张床的样子,果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像贝露那样喜欢没事就往床上挤。
或者说只有贝露会那样。
这样想的艾尔特继续搜寻着欧娜的身影,按理来说她应该不会在夜晚换到另外一件房去才对。
很快,这一想法得到了证实。
艾尔特找到了欧娜。
位置是昨天她与子雅交谈时圆桌旁的座椅上,欧娜坐在那。
说是坐也许有点不恰当,欧娜以坐姿蜷着腿,双手环抱着膝盖偏下的位置,那把之前随身携带的刀也没有放在一旁,而是夹在两腿之间,微微低下的头斜靠着刀柄,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入睡。
为什么没有选择睡在床上呢?虽说男女有别,但床的位置大到两人甚至一夜晚都可以不接触到对方。
艾尔特的脑中并没有涌现这一疑问。
回神时,他已经走到欧娜跟前,静静地注视着欧娜的睡脸。
顺势就干了类似偷窥的事,但艾尔特的内心并没有一丝一点的负罪感,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就好像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但有几分异样感,而那来源,是已经滑到欧娜鼻尖上的黑色半边框眼镜。
(我记得睡觉的时候应该取下眼镜的吧,要不然掉下来就糟了)
就像是在为摘下欧娜的眼镜寻找借口一样,明明只要把欧娜给叫醒来就好了,但艾尔特选择帮她脱下眼镜。
“嗯?”
当艾尔特的右手刚握住眼镜边框时,欧娜睁开了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睛。
并不是注意到有人接近自己而醒过来,毕竟欧娜没有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这就意味着没有其他人进到这房间,能过苏醒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
因为欧娜并没有对艾尔特保持有一丝警戒心。
而在欧娜抬起头动作的配合下,眼镜很顺利地被摘下,拿在艾尔特手里。
“欸?”
没有眼镜的阻碍,两人的四目交汇着,让感到惊讶的欧娜不禁发出轻叹声。
(果然,想不起什么呢)
昨天在训练场时欧娜也有把眼镜给摘下来,但无奈离得太远看不清,不过即使这样近距离观察,这份美丽动人的脸庞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也仅是能追溯到“红”去斯曼威店里应聘的时候。
正当艾尔特在脑中拼命回忆时,意识到现在是什么处境的欧娜一下子把眼镜争得圆大。
“还给我!”
毫不顾形象,欧娜从座椅上跳起扑向艾尔特,没有一点防备的艾尔特很轻而易举地被欧娜扑倒。
原本两人的身高差就很小,体型上欧娜的苗条与艾尔特的瘦弱也不分伯仲。
“痛——”
承担着欧娜体重的艾尔特,在落地的瞬间甚至有自己内脏都快被震碎的错觉,还好不是斯曼威或者源凯,要不然那估计就不是错觉了。
(糟了!?)
艾尔特慢一拍才发现之前捏在右手上的眼镜已经脱落,那可不是什么耐摔的东西。
想着自己闯祸了的艾尔特,根本不敢直视欧娜的眼睛,但欧娜很快就把身躯往前伸。
(喂!)
这带来了更糟糕,或者说是更幸运的事,浅粉色的深谷从衣口露出,那勾勒出欧娜自身细腻窈窕曲线的锁骨而近在咫尺。
艾尔特不由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出的气息惊扰欧娜。
这段美好的时间没有持续太长,欧娜很快就直起身,让那美妙之物远离了艾尔特双眼,取而代之的是欧娜眼镜后那双带着鄙夷眼神的眼睛俯视着艾尔特。
看来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也对,在战斗时也依旧佩戴着的眼镜,肯定不会因为这而碎掉,连一丝裂痕都没。
“喂,你之前想干什么?视你的答案我会选用不同的解决方法呢。”
“如果我说是想把你眼镜摘下后亲你呢?”
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开这种玩笑,艾尔特都有点佩服自己起来。
“死刑喔,而且还是马上执行。”
“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呢?”
拿过一旁的绯语,慢慢把它从鞘中拔出,并一眼就能看出在假笑着的欧娜,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抱歉,我不该这种玩笑的!”
“哼。”
看到艾尔特满怀诚意的道歉,欧娜把拔到一半的绯语重新收回鞘内。
“咚咚咚——”
“夏尔曼小姐,你醒了么?我来取你昨日说的信了。”
听声音,在门外敲门的应该是子雅·欧基男爵,他刚好来到门外,听到里面艾尔特和欧娜传来的声响。
“子雅男爵么?进来吧,赶紧把信交给你不耽误你回国的时间。”
“等——”
“是。”
仿佛欧娜忘记了现在自己正处于什么状况一样,听到来的人是子雅便允许他立刻进来。
而艾尔特根本来不及阻止。
“额——”
果不其然,一进到房间里,子雅的第一反应是满脸惊愕,不知说什么为好。
冲着欧娜的差别对待,艾尔特似乎能够看到自己接下来的结局了。
“夏尔曼小姐,虽然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性趣,但我觉得还是不要这样随便暴露在别人面前为好。”
“嗯?你在说。。。!”
话说到一半欧娜便理解了子雅的意思,正骑在艾尔特身上的自己,因为睡觉和摔倒风衣从滑下露出双肩显得有几分妖艳,收回绯语的右手轻按在艾尔特胸口,再加上欧娜自己注意不到嘴角不自觉出现的弯月。
怎么看,给人的感觉都是欲求不满的少女把艾尔特推倒一般。
“不是那样的!”
“等一——唔”
欧娜大声叫喊否定着子雅没有说出来的猜测,并把右手握拳高高举起。
这一次艾尔特依旧来不及阻止,“等一下”的请求在说出口之前拳头便已捶在他的胸口,他能发出的只有痛苦的哀鸣。
……
在把信交给子雅并送走他后,欧娜与艾尔特分别利用房间的浴室洗浴,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并享用侍女送上门的可口午餐,于下午差不多一点时来到只有十几名皇家骑士团成员的训练场。
吃完午餐时是十二点一刻左右,期间花上半个多小时不仅是为了休息,同时还是在为艾尔特做另一项准备。
“真的好轻呢。”
艾尔特现在拿在手上的是一把做工精致,但没有任何特点的单手剑,那是欧娜为他所选的武器。
“与符文石签订契约之后你的身体就应该能够感到更加轻盈了,虽然比不上你‘假变种’的时候。”
“拿起剑来后对体力的提升更有实感呢。”
艾尔特学着周围骑士挥舞了几下单手剑,但不仅没有感到严重的疲劳感,但停下来后还是需要深呼吸。
七天,欧娜能交给艾尔特一些基本的战斗技巧,甚至在这的基础上还能让艾尔特自己的战斗风格出现雏形,但有一点很致命。
那就是艾尔特没有长年积累下来的身体能力。
幸运的是,欧娜持有维尔利亚的那块符文石,而艾尔特刚好能够与那块符文石签下契约,成为它的使用者。
虽然艾尔特在身体能力上得到了强化,但并不是说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欧娜鉴定 “灰姑娘”符文石在身体能力强化上充其量只是三等,让艾尔特的体能能够达到一般经常锻炼的男人那种程度,但这不要说是布雷乌,就连一般的骑士都比不上。
而且。
“变身的能力在这场战斗用不上。”
这是在契约完毕之后,欧娜说过的一句话。
确实,能够变化成艾尔特脑中所想任何人的模样在这场与布雷乌的战斗起不了任何作用。
除了改变外貌,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这东西又该怎么使用?”
艾尔特用空着的左手敲了敲横背在他后腰间的短剑的剑柄,长度只有右手单手剑的一半。
同样是欧娜为他所选的武器,但在帮艾尔特装上后并没有叫他把短剑拔出来。
“只是一个额外的选项而已,当你右手上的剑掉落或者有着很好的进攻时机时,你可以把短剑拔出来用。”
“我觉得拿一个盾牌会更好一点。”
“确实,对新手而言相较于双剑,剑盾的组合反而更加合适。但你初战的对手就是这个国家最强军团的副团长,你觉得他会用什么武器。”
“什么武器么。。。”
布雷乌,与斯曼威一样两名高的魁梧身躯,若是要说他的武器的话。
“双手大剑吧。”
艾尔特得出这样的结论。
“没错,虽然第一次我见到他时他身上带着的只是一把与你手中单手剑无异的武器,但若真使用那作为他的主武器,有点屈才,应该是迎宾时的装饰。”
“游行时持剑骑士武器么?加上剑柄比人还高的宽刃剑。”
“没见到,但应该差不多。而你有自信用盾接下布雷乌的全力劈斩么?”
“感觉我会连同盾牌被劈成两半。”
“别开玩笑,都是骑士团的装备,质量上不可能被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对艾尔特的答案感到不满意的欧娜,伸出右手弹了艾尔特额头一下。没有选择躲闪,是因为艾尔特明白敢躲只会导致有更严厉的惩罚等待着他。
被弹一下额头,还是能够忍受的。
“首先这场战斗你有着十分钟的主动权,用盾牌反而只会拖慢你进攻的速度;其次,当你用盾牌防御布雷乌劈斩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盾牌能够挡下他的斩击,却抵消不了布雷乌的力量,你会像被钝器重击了一般,左手骨折,和盾牌一起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总比被劈成两半好。”
“然后就会以你的失败收场,等待着你的只是永远昏暗的监牢。”
欧娜的这话换来了艾尔特的沉默。
艾尔特再一次在内心怀疑,自己有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别胡思乱想。”
欧娜立刻用收刀打击艾尔特的脑袋,把他从思考中强行拽出。
“我说过,你很强,比我更强,这不是谎言,即使你在身体能力、技术方面完全不如布雷乌,但不意味着没有胜算。你也许会注意到我所忽视的地方。”
“不过我现在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毕竟还有七天,你可以在训练的同时思考该如何对布雷乌造成有效的一击。”
“好吧,那么该训练什么?”
“实战呢,当然对手是我。”
“你开玩笑的吧。”
“不,我不怎么喜欢开玩笑的呢。”
一脸微笑着的欧娜否定了艾尔特的假想。
“不不不,你看,对于初学者而言不应该是那种练习挥剑啊这些基本的东西么?怎么上来就实战?”
艾尔特指着与他们相隔很远正在训练的骑士,哪怕是他们现在在做的练习都是挥剑、滑步、迈步上挑这些。
“是啊,那些是基础,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练习。但艾尔特你没有那么多时间,通过实战能够直接发现你在哪方面不足,对症下药合适一点。”
“可我认为我应该各个方面都不足。”
“不用担心,你伤不了我的。”
“我更担心我会被自己弄伤,或者被你打伤。”
“至少我可以保证我不会让你流血。”
“那意思就是说再不让我流血的程度内你什么都会做对吧?是这意思吧!”
“抱歉抱歉,我已经等不及想教训。。。不,是和你较量一下了。”
“你刚刚有提到‘教训’两字啊,都说了房间里发生的事我不是故意的,还有你明明都已经朝着我胸口打了一拳!”
“不,我这个人不会记仇的。”
“你说谎!”
“再不做准备,会出现什么意外的后果我可不管。”
无视着艾尔特的抗议,欧娜微微蹲下身,准备向艾尔特冲过来。
不得已,艾尔特只能照葫芦画瓢地摆出迎击的姿势,右手举起单手剑,左手反握住短剑的剑柄,目光紧盯着身前不远的欧娜。
“欸?”
欧娜的身影突然从前方消失,艾尔特却因为不知欧娜去哪而目光左右摇摆,当他捕捉到欧娜身影时,欧娜已经来到他跟前,紧接着艾尔特整个身体飞在空中。
类似这样单方面的压制持续了一下午,艾尔特用他所有能想到的方式进行攻击,但欧娜别说是拔出绯语,就连用绯语刀鞘进行防御的事都不曾有过。
躲过艾尔特的攻击,然后用肢体进行反击,就这样重复进行了不知多少来回。
正如欧娜所说的,这能够让她最直观地发现艾尔特在哪些方面有明显的不足。
若说不夹杂一点私怨,是假的。
并不是指早上想偷偷摘下自己眼镜,而是不守约的惩罚。
(稍微下手轻一点吧,要是对明天的训练造成恶性影响就得不偿失了,才不是担心你这个“骗子”!)
然而这内心进行着的辩解,只有欧娜自己能够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