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啊，有件事我必须让你知道。”

　　可可琳一边卖着关子，一边又把食指抵在林绊嘴唇上，不让林绊说话。在确认里德尔已经开始对太阳挥动长戟后，可可琳接着说道:

　　“主人进入沼泽后已经经历过一个轮回了，现在沼泽中正在进行的，可是真真正正的最后一天。”

　　可可琳话音刚落，无数子弹织成的弹网便向她扑来……

　　-　　-

　　里德尔压抑着心中翻滚的不祥预感，向太阳挥动长戟。然而太阳并没有像里德尔预想的那样被长戟斩断，准确的说是里德尔无法将手中的长戟挥下。

　　一束荆棘从里德尔后背刺入，从她的胸前和手脚上穿出，荆棘在她身体里疯狂的生长着，将里德尔的身体破坏的千疮百孔。

　　袭击里德尔的凶手就站在她身后，里德尔无法转身，但她不需要转身也可以确认凶手的身份。

　　因为能对她做出这种事的也只有一个人。

　　“哎呀哎呀，真是毫不留情呐，妖精女王。这沼泽里你住外围，我住内部，我们之间确实没什么交情，但也没什么过节才对吧。”

　　“以前确实是没什么过节，不过现在有了。妖精们的寿命只有三天，不利用太阳进行回溯的话可是会死的。难道你要我看着太阳被你毁掉吗？”

　　妖精女王蓝鸢尾加快了荆棘的入侵速度，现在的妖精持有创造生命的真理，疯狂生长的荆棘很快就可以将里德尔撕碎。

　　本该如此。

　　然而荆棘非但没能在里德尔的身体中继续生长，反倒不断地发出“啪、啪”的断裂声，蓝鸢尾赶忙停止了对荆棘的操控。下一秒，荆棘被里德尔的身体彻底碾碎了，蓝鸢尾若没有及时停止操纵荆棘的话，恐怕会遭到不小的反冲。

　　“怎么了?看你很惊讶的样子。”里德尔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直面蓝鸢尾，手中把玩着刚从胸口拔出来的荆棘。“你不是以为靠这玩意儿能撕碎量子振动人偶的身体吧？”

　　末世代量子振动人偶的每一个原子都在担当着齿轮的结构，通过原子振动的互相干涉来行使各个组织的功能。在这种人偶体内塞入荆棘就如同把荆棘塞入粉碎机一般，蓝鸢尾以为倚靠真理的力量让荆棘快速生长可以强行破坏里德尔的身体，没想到她身体竟然如此坚不可摧。

　　“怪物。”

　　蓝鸢尾只能如此感慨。

　　里德尔用右手掐住蓝鸢尾的脖子，慢慢的加大力道，她知道以自己的权能无法杀死妖精女王，但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样做一是为了防止蓝鸢尾离开她的视野，二则是为了在蓝鸢尾心里烙下恐惧的烙痕。

　　“你阻止我是为了种族的延续?别骗我了。现在的妖精已经拥有了智慧和自我，能够将妖精们作为真理运用的你会无法延续种族的生存?开什么玩笑。我猜猜，你果然还是为了私心吧？”

　　“是又怎么样！”蓝鸢尾艰难地笑了起来。

　　因为除了笑，她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哪怕运用手中创造生命的真理，蓝鸢尾也无法战胜眼前的人偶。

　　自己掌握的真理对人偶无效。人偶是世界上最接近“理”而最偏离“生”的生物。在蓝鸢尾看来人偶们不过是铁和石块堆砌起来的玩意儿，创造生命的真理能影响是概念生物，对这种实体生物难以产生影响。

　　更何况真理现在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正抗拒着伤害里德尔，理论上来说不应该出现的现象令蓝鸢尾一时难以做出分析。

　　那难道要用自己的肉身与人偶硬拼吗？

　　人偶不存在概念上的弱点，单从结构上来说哪怕找遍精灵世界也找不到能与人偶身体抗衡的存在。

　　而以自己身体为模板创造出来的妖精，则是拥有三天后便会自然崩溃的身体。

　　现状是何等的令人绝望。

　　可是唯有近在眼前的太阳无法舍弃。

　　“就算是这身躯羸弱不堪，就算是真理没有效果，我还是放不开希望啊！”

　　伴随着蓝鸢尾的呐喊，沼泽的地面剧烈的晃动着，一根十几米粗的藤蔓冲开地面直逼向太阳，在接近太阳的时候绽开硕大的血色花朵，将太阳一整个包住并吞了下去。

　　在太阳被完全吞下前里德尔及时将整个植物完全冰冻，但局面已经彻底脱离了里德尔的掌控。

　　蓝鸢尾的同伙们来了。

　　-　　-

　　几乎是瞬间出现在可可琳面前的弹幕倾泻在了可可琳身上，可可琳眼疾手快的将林绊挡在身后，任凭子弹撞击着自己的身体。

　　弹幕过后，可可琳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布，破碎的衣服下露出可可琳雪白的肌肤，不知为何竟看不见一点点伤痕。

　　“先说好，我可是知道这种子弹根本伤不到你才做出这种攻击的。”

　　循着声音看去，袭击可可琳的凶手在子弹产生的硝烟散尽后渐渐露出身影。

　　身着明显不擅长战斗的华丽的晚礼服，一点都不看气氛的精灵礼貌的问候袭击的对象:

　　“晚上好啊可可琳，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开心了。”

　　这位精灵林绊还留有印象，她就是被称作“魔女”的精灵:悦凌。

　　“你果然来了。”

　　“那是因为我非来不可。”悦凌手持匕首砍在可可琳的后颈上蹦出几朵火星，然后将可可琳锁在胸前。“我以为我们是一伙的，为什么要背叛我?”

　　“这可称不上背叛，只是你自顾自的去理解罢了，所以说我不才擅长与聪明的精灵沟通。”

　　可可琳无法从悦凌怀里挣脱，作为初世代齿轮人偶的她不具备这样的性能，所以可可琳反过来抱住悦凌的腰，束缚住她的行动。

　　可可琳连珠炮一般对林绊说道:

　　“现在是你来这沼泽的第六天，在今天不破坏太阳的话沼泽会被精灵们暴走的记忆炸碎！

　　“三天前你参与过破坏太阳的行动，只是被阻止了，阻止你的就是我带你拜访过的精灵们，铁哥、萝丝、悦凌、姆姆，还有现在与姐姐交战的妖精女王！

　　“那时候姆姆操控了里德尔姐姐，为了与姐姐抗衡我第一次被特比龙释放。就是在那时我与悦凌达成了协议，我们合力想办法拖过这个轮回，让沼泽重置这一切，由我改写无法被消除的人偶的记忆，悦凌则牵制与你对立的精灵。”

　　得知这一事实的林绊一时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去面对这一切:

　　“为什么要这样做，话说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悦凌挣脱可可琳的束缚把她甩开，将双手搭在林绊肩膀上，用真挚的眼神与林绊对视:

　　“还不是我想在你身上寻找答案啊！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在两个轮回间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是你告诉我真正的‘永恒’绝不是一遍遍的轮回这么简单！

　　“既然已经被可可琳搅和了，那就由你直接告诉我吧，生命的永恒究竟是什么！我知道你现在一头雾水，但我还是期待你得出与三天前不一样的答案。”

　　一时间林绊也不知如何回答，现如今已经失去人类身份迷失自我的他哪有谈这种话题的资格。

　　正在林绊纠结的时候，地面猛烈震动起来，一株巨大的植物窜出地面吞下了太阳。

　　林绊看向太阳的方向，但在转头的刹那，林绊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击飞了很远。林绊忍着剧痛坐起身来，发现袭击自己的正是之前拜访过的铁哥。铁哥掂着水中的重锤向林绊走过来:

　　“没想到现在的你比三天前更加狼狈啊。三天前的你还只是个不懂得好好遵守约定的蠢蛋，现在的你又变成了把约定当作避难所的疯子！从坏的意义上，你还真不会让人厌烦啊。”

　　可可琳把林绊藏在身后，护着相对脆弱的主人:

　　“铁哥，之前我们破坏太阳时也没见你拦着啊，太阳被削去一块的现在你出来干什么?”

　　“干什么?之前我们是被叛徒压制住了，不然怎么会容忍你们的恶行。”铁哥回头瞪了一眼悦凌，接着逼近林绊:

　　“以前我以为自己没得选，现在我想通了，为了达成约定、为了实现救赎，我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哪怕前功尽弃也算，今天我得让你们葬送在这里才行！”

　　铁哥挥起重锤，猛地砸向可可琳……

　　-　　-

　　在里德尔奋战的时候，人偶们依旧没有闲着，现在的她们正努力的休养生息，尽可能不去扯后腿。

　　毕竟在没有里德尔的运转支持下，人偶们根本无法走出满是随机传送门的镜林。

　　“无聊死了，无聊死了，咸死啦！”

　　没有情绪抑制功能的斑莉很快失去了耐心。

　　“无聊的话就陪姐姐玩吧。”

　　作为人偶长辈的初世代人偶怀特摆出姐姐的架势，安慰着自己的妹妹，可惜斑莉并不领情，反倒是开始在地上咸得打滚。

　　这时人偶们谁也没有意识到，双子精灵萝丝一脸平淡的穿过传送门，正缓缓地向她们头上降落。

　　“发现你们了，受到过分宠爱的人偶。”

　　无论是萝丝（姐），还是萝丝（兄），脸上都挂着嗜虐的笑。

　　萝丝们缓缓的从空中下落，穿过空中的一道道传送门，一直到快要踩到人偶的头时才停了下来，就这么浮在空中。

　　“享受着过度恩惠的人偶，从这个角度看就像是虫子一样呢。”

　　听到萝丝们的声音，人偶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当作没看到一样继续着自己的休息。

　　“你们可以无视我，但不可以无视我身边美丽的她（他）！”

　　萝丝们按耐不住被无视的愤怒，向人偶们发起了突袭，萝丝（姐）的左拳、萝丝（兄）的右拳，以人偶们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砸在了斑莉的腹部，传来了零件粉碎的声响。

　　这一记重拳让斑莉腹部的零件大半被毁，剧烈的冲击甚至穿透斑莉的身体撕裂了她后背上的皮肤，几个齿轮和金属片从伤口上掉落在地上，像石膏一样摔得粉碎。

　　萝丝们满意地看着斑莉的惨状，眼神中传达出扭曲的愉悦:

　　“手感相当不错，没想到创造生命的真理可以将我的身体强化到这种程度。从出生起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爱’的人偶们啊，承担下我的愤怒和嫉妒吧！”

　　萝丝与沼泽中的精灵们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那就是萝丝已经实现了来到这个0号世界的追求。

　　她寻找到了，一直追求着的、由恋灌溉出来的“爱”。

　　就在两天前，姆姆在她的央求下将她分成了两个精灵。自那以后，每当萝丝看着另一个自己，都会感觉到心中满溢的“爱意”。

　　他（她）是何等的美。

　　她（他）身上拥有我追求的一切。

　　从诞生起到现在，足足70余年的光阴后，萝丝第一次品尝到了这名为“爱”的媚药。

　　何等的幸福。

　　当然也付出了一些代价。被分来后萝丝的记忆渐渐变得迷糊，也会时常失去意识，自己的视野还经常会与另一半交换。

　　但那又怎么样，和他（她）待在一起的时候，“爱”便会填补缺失了一半的心，麻痹自己的痛苦。

　　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幸福。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还是嫉妒着一开始就知道爱的人偶。

　　都是人偶的错，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特别，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从未注意到自己拥有的是何等珍贵的宝物。

　　只知道戴着父亲送给自己的恩赐在我面前炫耀。

　　萝丝们一同揪住旁边一个金发人偶的衣领，目光仿佛要化作利刃刺穿她一般与人偶对视:

　　“在被摧毁前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在得到妖精们的强化后，萝丝们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强大到可以一击摧毁任何人偶。人偶们大概也看出来了吧，毕竟她们的同伴就在刚才被击毁。

　　可为什么，眼前被抓住的人偶没有流露出任何恐惧呢？

　　只能看出事不关己的余裕、还有觉得麻烦的烦燥。

　　人偶将自己的衣领扯下，淡定地后退了几步:

　　“能不要在这时候麻烦我们吗？至少一会儿里德尔要我们帮忙时不要妨碍我们。”

　　她是认真的！萝丝们重新审视着面前的人偶，能有如此强大魄力的恐怕是战斗类型。

　　“果然战斗型的人偶就是不一样啊，带来的压迫感果然是刚才那个人偶无法企及的。”

　　人偶指着身负重伤的斑莉说道:“不，她才是战斗型的。”

　　接着她又指着自己:

　　“我叫丹妮思，是初世代换装人偶。”

　　丹妮思将被撕毁的衣领还原，用以证实自己的身份。

　　被耍了?萝丝们盯着被打倒的斑莉，确认了她受的伤不假后，捂着脑门低声说:

　　“战斗人偶反而比不上换装人偶的魄力?太弱了吧？”

　　敏锐地听到这句话的斑莉奋力站起来，缺乏情绪抑制功能的她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愤怒:

　　“喂！露菲儿，给我供能！”

　　“不行，我现在腾不开手！”

　　露菲儿面露难色，她现在为里德尔供给能量已经竭尽全力了，毕竟里德尔需要持续冻结吞噬太阳的巨花，消耗的能量实在太过惊人了。

　　“那怀特姐姐也行，帮我供能！”

　　萝丝们自然不会让斑莉得逞，他们瞬间移动到斑莉身边想要补刀，但却被怀特拦下。

　　“别欺负我可爱的妹妹啊。”

　　萝丝们察觉到脚下的土地正逐渐变得炙热。

　　“你做了什么?”

　　“人偶这种存在，有没有得到供能是两种状态，我是初世代人偶怀特，特化供能型人偶。与露菲儿不同的是，我算是‘外燃机’，当然需要先将燃料点燃了。”

　　怀特点燃了脚下的土地，并将其当作了产生能量的燃料，就是这么一回事。

　　“下次也要好好依赖我哦，斑莉。”

　　在得到怀特供给的能量后，斑莉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仅在两三秒后便完成了愈合。接着，她取下蝴蝶结变作标枪，瞄准了萝丝（姐）的核心:

　　“就这样去死吧！”

　　标枪的速度萝丝（姐）完全跟不上，但斑莉的耿直让标枪的轨迹可以轻松预测，萝丝（姐）勉强躲过了标枪，但却被标枪产生的冲击炸飞。

　　她原来站着的地方留下一个半径一米的冲击坑。

　　“居然这么厉害，也就是说刚才是在装弱了?明明是低劣的存在，却比狐狸还要狡猾啊。”

　　萝丝（姐）艰难的撑起身体，爆炸引起的冲击无法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但确实在她内心中植入了恐惧。

　　“说我装弱?你愿意这么想也行。”

　　斑莉取下别在刘海上的两个发夹，将其重构为两个飞刀。

　　“把我惹毛了，你今天也就别活着回去了！”

　　斑莉的身体确实很脆弱，受到剧烈冲击时很容易会彻底粉碎。

　　在粉碎的同时也会大量的吸收冲击。

　　在得到供能的前提下，斑莉可以不断释放超过身体负荷的力量，用零件的粉碎来吸收冲击，然后用自身搭载的修复模块快速修复。所以作为次世代人偶的斑莉才可以发挥出接近末世代的力量。

　　没有自己摧毁不了的东西，斑莉一直如此坚信。

　　所以她也坚信着自己的下一击萝丝绝对挡不住。

　　然而，在斑莉揉出飞刀前，她的胳膊被同伴死死锁住了。

　　“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啊！”

　　制止斑莉的人偶个子小小的，与洁白的长裙对应的是略微发黑的皮肤，她的力量其实不足以制止斑莉，现在只不过是斑莉让着她罢了。

　　毕竟她是这里资历最老的人偶。

　　“放开我，芙丝特姐姐！给我三秒钟，三秒我就能拆了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精灵！”

　　“不要！都说了你这么打太伤身体了！怀特你也是，别随便给她供能。”

　　怀特不情愿地停止了供能，地面的温度也渐渐的开始下降。

　　萝丝（兄）呆呆地看着人偶们神奇的操作，指着芙丝特发问:

　　“你谁啊?”

　　芙丝特一边压制着斑莉一边做着自我介绍:

　　“我叫芙丝特，姑且算是人偶们最大的姐姐，毕竟，嗯…你看，我是初世代初号位，论资历我算是最大的。”

　　“可你们的领导是她吧？”萝丝指着与蓝鸢尾对峙的里德尔，“从名字来看也是，里德尔（leader）。”

　　芙丝特顿时消沉下来，无奈地苦笑着，眼角挂着小小的泪珠:

　　“也是呢，毕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里德尔也是好孩子，这一开始就没什么不妥的，呵呵呵呵……”

　　就在芙丝特消沉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向她袭来，砸中芙丝特后又顺势砸在了萝丝（兄）身上。

　　“好疼啊！”

　　抱着头哀嚎的精灵，正是一直与铁哥交战的悦凌。

　　而看到悦凌的同时，萝丝们眼睛中发出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