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孩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双亲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同时也认真介绍着那个看起来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并告知,今后大家都将一起生活下去。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多出来一个哥哥,明明这一种族,丝毫不在意亲情——所以略显另类的她,第一次滋生了“恨”,对以后将与陌生的哥哥共喊双亲这一情景,有了抗拒。
所以她也不会明白,初尝亲情的男孩,是如何期待与欣喜的。
2.
“哥,有你的信。”
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红色的发带被系成一个并不明显的蝴蝶结,与她乌黑的发丝极其相称,并且随着往兄长卧室那方走去,她那极其富有活力的马尾辫也从右肩到了左肩,然后又自然垂落在后背,如此摇动反反复复。
只是,那挑起的眉头正宣布了她此刻心情并不如何舒适,就连刚刚通知兄长的语气里也有了点不耐烦的意思——
特别还是看到了顶着一对深重黑眼圈的哥哥仍然端坐在电脑桌前打着游戏的这幅样子后,少女面相是更加阴沉了。
“啊,我知道了。”
穿着松松垮垮T恤的少年正懒洋洋地答着话,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屏幕,就连一秒的视线都没留给站在门口正拿着白色信封的妹妹。
所以他也完全没意识到,此时的他离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就只差了那么一点。
“等等……”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豁然开朗,竟是瞬间清醒了不少,语气也不再懒洋洋,而是如同有了点什么期待来,“但是不会吧?是信吗?真的是信吗?”
纵使已经完全抓错了重点,可到底还是难以置信这个时代居然还会有人用寄信来联络,不得不说实在是复古到有意思。
“不然是什么?”少女的语气倒是更加冷淡了起来,“反正再怎么样,充其量也不过是邻居对你的匿名投诉吧?比如大晚上开着灯什么的,或是打游戏吵得人家睡不着觉什么的。”
“……我说,莫吾,”听了这话的兄长蓦地停下了一直抓着鼠标滑来滑去的手,机械似地转头看向妹妹,惊恐问道,“咱们原来还是有着‘邻居’这种生物的吗?”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住的地方是郊区的独栋别墅,陈莫吾心情更加不好了,盯着兄长用眼神发泄着怒火。
而被这么一怒视的祁空,也瞬间顿悟了过来——天已经完全亮了,但自己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合眼睡觉,并且一大早还让可爱的妹妹帮自己拿了一封不知是什么人寄过来的信……。
……
好吧,有罪。
不再多加思索,他迅速将笔记本电脑一合,旋转椅子朝向门口,立刻跟妹妹打着招呼。
“……早啊?”但其实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无奈之际他又尬笑了几声,“话说怎么起这么早……?”
“这是我这边才该问的话,你怎么起这么早,不会又熬了个通宵吧?”
的的确确熬了个通宵的祁空完全没有丝毫底气,但戏还是要做足,于是打了个哈欠,还伸了个懒腰,又恢复成了那慵懒的语气,有气无力道:“刚醒不久,已经准备戒熬夜了,毕竟接下来的几天都有早课。”
话是真假掺半,不过打算明天早起去学院签个到这件事绝对是真的。
至于待多久走就全看情况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从你口中说出诸如‘去上课’这种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陈莫吾斜视他,“作为亲人,你的部分行动我还是了如指掌的好么。”
“……那你还明知故问。”被迫在弱势一方的兄长只好轻声吐槽,“话说我的‘行动’,真的有这么容易看穿吗?”
听此,陈莫吾重重叹息出声,手扶额头:“不是敲着键盘就是握着手柄的你不要把自己看得过于神秘了啊。”
——太累了。
跟兄长的每一次聊天,都真的太累了。
少女颇有点生无可恋的感觉,不打算再跟他多做周旋,于是用二指夹住信封,对着他那方丢去。
当然,不得不说兄长的反应能力还是挺快的,因为那旋转而出的信封,正被他同样地伸出二指,稳稳夹杂了指间。
“我对天发誓,有个时候我也还是会干正事的好么?”祁空边拆信封,边回敬妹妹,“比如处理一些就算是警方也难以处理的事件。”
“哈?”陈莫吾抱臂走进房间,借以这个角度俯视着他,不屑一顾,“还不是因为那本来就是因你而起或是冲你而来的,你究竟在这种事情上得意个什么劲啊?”
“这对身为良好公民的我来说,实在是太冤枉了。”这么说着的他却也并没多大的情绪起伏,看着那已经摊开在手上的纸张,反而还有点想笑,“……总之就是这样。”
盯着兄长那瞬间便归于严肃的表情,陈莫吾不由得也绷紧了神经,楞楞问道:“嗯?怎么了?信上说的什么?”
祁空抬眼,似是自嘲地笑出一声,将纸张递给了妹妹。
陈莫吾接过手,快速扫了一眼,又略过一些客套的话,即刻掐着重点念了出声:“……我们邀请您六月十六日于市中心体育馆参加一次会议……。”
“很无聊吧,至少我还以为会是谁的情书呢。”祁空靠上椅背,头也枕了上去,听起来非常惬意而道,“不过说起来,对了,还真有人给我递过情书,她当时红着脸可爱极了,没有下手真是……”
只觉得不堪入耳,少女立刻伸手,将揉成一团的纸张准确地塞入兄长口中,止住了他想说的话。
“闭嘴,变态。”
“我说莫吾啊,”祁空拿出纸团,随即将它丢向了垃圾桶,“有你这样说哥哥的么,真是不礼貌。”
觉得有点不可理喻,陈莫吾气愤地又转过头去,但看着那突然就面无表情,眼神极其认真的哥哥,她觉得,有人被他吸引也是情有可原。
确实就兄长的长相来说,10分也至少可以打个9分了。
而且就连自己也确实……。
……
“你到底在严肃个什么劲啊!”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何想法的陈莫吾恼羞成怒,突然便对着兄长发泄道,“不就是一次会议吗?难道还要我陪你去吗自闭大学生?”
清楚明白这并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祁空难得地没有对妹妹后面那句带有十足嘲讽性的话进行反驳,反而还沉默了下来。
却不料,这一沉默让陈莫吾更是感觉到来自兄长的恶意了。
“确实,你陪我一起去的话不仅非常不赖……”
——反而还可以牵制住百然的人。
这个念头一出,祁空如醍醐灌顶一般,蓦地便地站起身,直接抓着身前妹妹的双肩,眼前一亮,开朗道,“那就这样决定了,陪我去吧好不好?”
陈莫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行为整得脑袋嗡嗡的,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可以倒是可以……但你既然这么害怕人多的地方的话,不去不就好了嘛……?”
“去看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祁空微微一笑,收回手悠悠又坐回了转椅上,“也在家闷这么久了,是时候出去看看外面又有什么新的‘风景’了,不是吗?”
“那只是你,我可是每天都有出去的。”陈莫吾冷眼看着他,“而且你这话还真的是好意思说啊,我可不认为你会是特意去体育馆那种地方看风景的人哦?”
本来就有所特指的话被妹妹毫不留情地揭穿开来,祁空随即笑出一声,心说那可不,这还就是一场鸿门宴明摆着,可以的话还真不想赴会,话到了嘴边却是及时止住了,然后道:“有什么关系,体育馆至少也比健身馆那种遍地的肌肉大汉要好太多吧。”
“喂,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以为是自己想太多,或许不该怀疑哥哥有所隐瞒,于是陈莫吾抬高了声音,求证般地问道,“这两处地方跟你这种家里蹲可沾不上边吧,那你到底是要干嘛啦,这个什么会议有那么重要吗?”
察觉到此刻已经凝固下来的气氛,祁空不由地微微皱眉。
心知不给满意答案的话,妹妹怕是不会罢休,于是他敛去了所有表情,同样也归于严肃,即刻回答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去一探究竟。”
——对,就是因为非常清楚,所以才知非去不可。
“或许是与我有过梁子的人,又或许不是,但总之不管如何,”他竟是难得正正经经地在此刻关心起了正事来,“我在明,他们在暗,今天收到的这封信就是最好的例子。”
——哪怕这些都是迟早要来的。
听此,陈莫吾拧眉陷入了深思:“何惟的人虽说一个个都稀奇古怪,但他们可是很守信的……等等,那会是百然寄的信吗……?”
“……”
话落,祁空止不住地后脑冒汗,勉强挤出一丝尬笑,没有丝毫底气地否决道:“应该不可能吧,毕竟我跟他们已经没有交集很久了……”
——那只是之前。
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不仅有了交集,还是杀死了他这种从根源处来说都绝不可轻易原谅的交集。
当然,这些都不能说出来。
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好了。”祁空几乎是不带丝毫犹豫地指了出来,然后转移走了话题,“……啊,说起来也是该吃早餐了,我去给你们准备。”
说着便站起身,不带回头地朝着门口走去。
留下陈莫吾呆立在原地,愣愣盯着兄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尽显一脸的不可置信,甚至不禁拍了拍自己额头怀疑是不是没睡醒。
不得不说,祁空这一行为从结果上而言还是有达到效果了的,毕竟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纠结信的事情了,倒是顺势立刻回想起印象中兄长上一次下厨是什么时候来——毫无疑问,时间上是要用“年”为单位来计算的,而出现刚刚这种光景,真的该说是“奇迹”也不以为过。
虽说他下厨的次数真的是一只手能数清,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在自己的印象中,兄长做的东西绝不会难吃,反而味道还很不错。
也许这便是传说中的对料理极其有天赋吧,完全也不像自己这样生活不能自理。
突然,陈莫吾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喂。我真的可以相信你的厨艺吗?话说你都多久没有做过吃的了啊,还会调火吗,会打鸡蛋吗,拿得动刀吗?”
祁空听了这一句句角度清奇的问话,差点一头栽在洗碗池,立刻回过头来极力为自己辩解道:“我说啊,就算现在把我的年龄缩小十年,你说的这些我也都会的好么?”
而且说到底,连这些技能都一窍不通的人不是你吗?
当然,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陈莫吾眯了眯眼,更加盯紧了兄长,一边摩挲下颚作深思状,一边又喃喃道:“可是在我印象中,你就算年龄倒退十年也并没有跟谁学过做料理的吧?……我想想……啊,算了,完全想不起来。”
“你这放弃得太快了点吧,就这样宁愿冤枉我都不打算再想一想‘从前’吗!”
“就算你这么认为,我也还是想不起来一丁点关于你小时候有过‘下厨’的这种类似的印象哦?”
“啊,你这么一说的话,我好像也……。”
……
——想不起来。
完全想不起来。
“……看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陈莫吾心情大好地坐在了餐桌前的椅子上,突然便手托住下颚,看着他字字清晰道,“你继续,我在这看着,如果有什么意外,保证第一时间救厨房。”
“你这是默认我一定会像你一样炸厨房了吗?”
这话才刚一出,祁空就后悔了。
千不该万不该,当着面说出对方曾经的黑历史,这也太公开处刑了。
正当他迅速反应过来想说点什么来弥补,又正当陈莫吾准备拎起桌子中央的花瓶丢向他的时候,所幸房门关上时的咔嚓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就此都停顿了下来。
3.
哥哥正一脸惊恐,姐姐正满头黑线地举着桌子上的花瓶做抛物状。
——刚睡醒过来的祁天,所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哈、”她愣愣地发出一声不知意味的语气词,歪了歪头,又揉了揉眼睛,反反复复来确认自己是不是有看错。
可不管再重新睁开多少次眼睛,都能看到一个长得非常像哥哥的人在厨房里,手里拿着一双筷子。
“我知道了!”她恍然大悟,指着祁空,大喝道,“现出你的原形吧,你肯定是传说中的‘田螺姑娘’,想让我们变成废人所以来我们家的!”
“……”
只见陈莫吾额头上的黑线更重了。
祁空的表情也从一脸惊慌,瞬间演变为了憋笑。
“放弃吧小天。”陈莫吾无奈放下手中的花瓶,又语气无奈地对她说明道,“你没看错,这就是你哥哥,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假扮的。”
“怎么可能!”祁天竟是振振有词,“那个废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啊!”
话音刚落,祁空憋笑的表情不复存在,倒是变成了陈莫吾没有丝毫空隙地笑了出来,声音还不小。
“……顶着这么一副‘天使’的样貌,说出这种恶魔的话来,你真的没问题吗,会遭报应的吧,一定会的吧。”
祁空就是这样在笑声中,为了不被姐妹两听见,从而超小声地吐着槽。
总之不管如何,今天也是被二人联合起来开怼的一天。
实在是太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