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嵇康就义时,一袭白袍,丰神飘逸,临到侩子手砍脑袋前,掸掸衣襟上的灰尘,有口无心地说了一句:“广陵散从此绝矣。”——这也成了嵇康的遗言。
又据说,瞿秋白就义前,也与嵇康就义一样慷慨从容,身后数名侩子手随之来到一片草地前,瞿秋白也有口无心地说了一句:“就这儿吧。”遂即坐下,面朝侩子手,一面命其开枪,一面高唱《国际歌》。
《国际歌》本来就是瞿秋白翻译成中文的。能在自己的作品中慷慨就义又复何他求?壮哉!
诗人的死亡似乎好些都与大义相关,慷慨赴义,义无反顾。我以我血荐轩辕,虽九死其犹未悔。最著名的当属屈原了,投汨罗而赴义兮留天地以正气。
不过,也有几个嚼舌头的历史学家说屈原是逆历史潮流而动,中华民族明明到了要统一的历史关头,你屈原还闹分裂闹楚独,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要是你屈原真的成功了,那今天的中国版图与欧洲何异?欧洲的意大利德国法国原本不也都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下辖地盘吗?不正是因为有那么几个欧洲版的屈原闹独立而四分五裂的吗?当然,这是题外话,是砖家们研究的课题,不去管它。屈原的慷慨赴义与中华民族统一不统一关系不大,更多的是道义层面的慷慨赴义。
即便某个诗人的死亡与大义无关,后人们也喜欢为诗人的死亡添加点浪漫主义的佐料,让诗人的死亡看上去光鲜一点,好比厨子端上来一盘糖醋鲤鱼,末了再淋上一碟红油。最著名的例子当属李白。
据说,李白是喝醉酒掉进水里淹死的。后人觉得李白这个死法太窝囊,于是,为李白的死法添加上一道捞月的佐料。噫?这样一来,李白的死法看上去就光鲜多了。李白的一生都是中华民族的一道精神大餐,最后端上来这一盘收官之作——李白之死,同样是这一道精神大餐不可或缺的压轴菜。
后人曾经赋诗赞曰:
自古诗人皆好酒,李白一生百万斗。
醉向清波捞明月,乘兴骑鲸返天宫。
看看,李白之死这一道压轴菜留给后人多么美妙的浪漫遐想,写这首赞美诗的正是李白的千年转世灵童爱卿。嘘——,转世灵童这个自吹千万别外传,只您知道就行了。
再来说说诗人的诞生。
诗人的诞生似乎也与大义相关,嵇康因打心底里不愿与暴政司马氏合作,惹不起,躲得起,躲进竹林中打铁去了。人家皇帝老儿派人来请他当官,他却还之以青白眼,真是狗坐箢篼——不识抬举。
不过,据爱卿看来,嵇康那一双青白眼里所闪烁着的,其实是中国中世纪一个普通知识分子对独立自由民主的渴望。别以为独立自由民主是西方的发明,这些东西其实是人类还处于猴子阶段就早已经具备的本能渴望。这些渴望到了嵇康笔下又若水银泻地般融入到他那些操琴诗打铁诗之中。
可以说,嵇康因大义而诞生。
瞿秋白作为诗人的诞生,那就更与大义相关了,略下不提。屈原……也不提吧。
至于李白,一辈子都在吹牛,中心意思就一个,他能当宰相帮皇帝老儿摆平天下,可见李白的诞生也与大义相关,帮皇帝老儿摆平天下不是大义又会是啥?
写到这里,爱卿忽然觉得很气馁,人家诗人诞生的起点都很高,都是为苍生为社稷为天下才成为诗人的。而爱卿呢?却是因为上了几个骗子的当丢了钱财作诗泄愤才成为诗人的,起点如此之低,说起来丢人。人家诗人两眼望着的是苍生、是社稷、是天下,爱卿呢?两只眼睛就盯住了自己的钱包,俗气啊俗气。
再往前说,爱卿就更加气馁了。如前所述,诗人的死亡往往都是诗人一生的华彩乐章,好比贝多芬《英雄交响乐》最后那几声“当当当当……当”中最后那一声“当”,于高昂悲怆中戛然而止,一代高大上诗人形象瞬间定格在那一声“当”中,令后世万世仰慕。而爱卿呢?不幸生于盛世,长于盛世,司马氏蒋总统早已作古,爱卿哪有机会为万民为苍生而舍生取义?
哎,爱卿作为诗人的这一生算是完了,起点如此之低,结局也高不到哪里去。活得潦草懒散,将来……不说了吧。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