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汪卫明?!”当彭光勇听到周大年和夏明心中的怀疑对象时,反问了一句,似乎有点不相信,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强调说:“虽然已经证实我们身边的确有那个所谓的“十三舅”,但在这种事情上我们还是要非常谨慎,没有充足的证据就不能轻易下结论。不管你们怀疑上谁了,都一定要沉得住气,不然我们自己内部就先乱了,还怎么工作?”
周大年点点头:“我们并没有下结论。而且,我们甚至希望自己是错的。”
彭光勇没有再提件事,转而问他们平乐镇凶杀案的调查情况。夏晴说他们现在正在协助刑侦处工作,希望能尽快破案,抓获凶手,同时请平乐派出所和当地民兵负责掌握那里的动向,那个船老大古开元也通知当地派出所进行了监视。
这时,周大年有点担心地说:“可是平乐镇那边的案子还是由汪卫明负责的,如果……”
彭光勇笑了一笑:“这有什么不好呢?这正好可以让我们对他做出正确判断,你们又不是瞎子。”
“要不然我们二处干脆也直接扎到平乐镇去?”夏晴想了想提议。
彭光勇摇摇头:“你们有两个人在那儿就行了。不是说你们的注意力就只放在平乐就行了。别忘了我们眼下的最终目标是找到江晓榕和微缩胶卷。当然,也别忘了那个“黑熊”。”
提到“黑熊”,夏晴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说道:“关于“黑熊”的情况,我去找过梁华全了……”彭光勇和周大年听到吃了一惊,脸上都流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这有些不合适吧?”周大年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夏晴笑了一下:“你们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冒失。绝对不会跟梁华全直接提到“黑熊”这个代号的存在。我的一切询问都是非常间接。”
彭光勇没有再计较这件事,只是关心最后的结果怎么样。
夏晴顿了一顿,继续说:“根据我和梁华全的交谈,可以认定起码在梁华全被捕之前,这个“黑熊”是不存在的。那就是说“黑熊”潜伏的时间并不太长。不过梁华全认为,台湾方面未必有那么合适的人选,可以派过来做一个长期不用的“沉睡者”。他还认为这样做也不大符合台湾情报部门急功近利的一贯风格。”
“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呢?”彭光勇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我没有结论。只是我认为“黑熊”的存在应该是没有疑问的,不过我怀疑谢其庸对于“黑熊”的描述会不会有些偏差。我现在认为,周处长上次提出的江晓榕就是“黑熊” 的可能性还是有道理的。我当时否定这一点,应该是太相信谢其庸的说法了,而事实上,谢其庸对于“黑熊”的了解也是非常间接的,而且更多的甚至是推测。”
彭光勇点点头:“对这个“黑熊”我们还是雾里看花呢。这可不行,我已经又通过省厅在催香港那边寻找关于“黑熊”的线索,看能不能获得确切的证实或者否定。不过,香港那边有人家自己的工作,人手也有限,只怕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进展。但是,这个工作是早晚要做的,但是越早动手也就越可能获得主动。”
“我有个想法。”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儿,看着夏晴:“我想派你去趟香港,和罗军直接见面,在那边做些工作,一起寻找“黑熊”还有“十三舅”的蛛丝马迹。你在那里工作过,对那边的情况也熟悉。直接跟罗军配合、协商、分析,这样进展就会快一些,获得情报的可能性也更大。只是……也许你再也不想到香港去了。
夏晴知道彭光勇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她尽量平静地一笑,说:“我服从命令。”
2
汪卫明找古开元谈话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汪卫明对古开元也没有什么好感,这个人口舌伶俐,像是个老油子。这时,一个刑警匆匆跑了过来,对汪卫明说了两句,汪卫明便离开了古开元的家,跟着那个刑警朝理发匠的家走了过去。
理发匠的家距古开元的家不远,门紧紧地锁着,应该还没有人进去过。汪卫明带着那个刑警走过来,对门边两个保护现场的民兵点了点头,便撬开锁,推门走了进去。
理发匠的家里很零乱,很简陋。里面光线昏暗,屋子开着灯,应该是他出事前就一直开着了。汪卫明在房间里四处察看,镁光灯不断闪烁着,那个刑警用照相机拍摄着房子里的各个地方。
察看快要结束了,汪卫明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灶台边上一个土陶米缸上。他走过去揭开看了看,又伸手进去摸出一把米看了看,然后他再往下面伸手下去,竟然掏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旧报纸包。
那个刑警也看见了,连忙走过来,盯着纸包。汪卫明抖掉上面的米粒,仔细地翻开有些肮脏的报纸,看见了里面包裹着花花绿绿的纸张,然后把它们拿了出来。
那竟然是几张美钞。
吴克和陶锦此时也已经结束了对周围社员的进一步排查,站在路边的吉普车前,等着汪卫明过来一起回局里。突然,吴克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古开元的货船上的编号“珠-481”,由于几缕枝叶的飘拂遮挡,那三个数字在他眼里,有时会像是181,有时又像是131、431……
汪卫明走了过来,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然后他们两队人分乘两辆吉普车朝市里驶去。
吴克开着车,跟在汪卫明的后面,他沉默不语,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坐在一旁的陶锦看着他,有些奇怪地问:“怎么啦?在想什么?”
吴克有点迟疑地说:“有件事我拿不太准。我刚才去找派出所的小侯聊了聊,小侯说,理发匠被杀之前,找他反映情况,说得很明确,那天晚上就是看见孙启和一个女人上了老古的船。”
“还有一个女人?一起上了老古的船?”陶锦有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对,而且第二天他就把这个情况如实告诉了汪卫明。但是你想想,这跟汪卫明向夏晴、向局里汇报的一样吗?他告诉我们理发匠揭发老古,但是没有实际的证据,小侯他们派出所也觉得价值不大。对不对?”
“你是说汪卫明故意在向我们隐瞒实情?”
“我不能下这个结论,但是他和小侯两个人的说法不一致,起码可以断定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没有完全说出实情。更让人担心的是,在理发匠说了那些话以后,第二天就被人杀了。”
“这太让人不敢相信了。还不开快点儿!马上回去汇报。”
吴克有些犹豫:“这样汇报合适吗?我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陶锦有点着急了,催促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快点儿超过去!”
吴克用力踩下油门,吉普车猛然提速,超过了汪卫明的吉普车。他们卷起的尘土一下子笼罩了汪卫明乘坐的吉普车。开车的刑警急忙关上了窗户,有点不高兴地说:“二处的人不想跟在我们后面吃灰了。”
汪卫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们回去急着也没用,我刚才就没告诉他们发现了美元的事儿。”那个刑警听了也笑了起来。
3
“美元?这是哪儿来的?”夏晴盯着桌上放着的一个装有美元的塑料袋,非常吃惊地问周大年。
“今天汪卫明从理发匠秦师傅家里找到的?”
听到是从理发匠家里搜出来的,夏晴更加吃惊了,一个在码头上呆了快一辈子的穷理发匠居然会藏有美元,这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我刚从刑侦处过来,和处长、汪卫明一起分析了一下情况。”周大年接着说:“这个事情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如果按照常理,那么这个理发匠的背景就非常值得怀疑了。”
“特务?”夏晴看着他,有点不太相信地问道。
周大年点点头:“汪卫明对这个发现很兴奋,他认为这些美元只有一个解释,是特务经费。”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不过这可有点儿乱了,理发匠是特务,却主动找派出所揭发古开元,然后又被人杀了?”夏晴想了一会说道。
汪卫明这时候突然出现了,说:“我来回答你的问题。理发匠肯定是个特务,这应该没有疑问,不过他背后还有人。所以他是受人指使,去找当地派出所揭发所谓古开元的情况,这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当他做完了这件事以后,也许是他背后的人为了给我们制造更大烟幕,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利害关系等等,于是他被自己的同伙干掉了。”
夏晴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理发匠去揭发古开元的时候,不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细节和证据的原因。因为送孙启上船的人,甚至开船的人,可能就是理发匠自己。”
夏晴突然冒了一句:“不过据说理发匠当时向派出所小侯反映的情况,还是提供了一些值得注意的线索的。他说得很清楚,看见一个女人上了古开元的船,后来也看见那天晚上古开元的船离开了码头。”
汪卫明听了这话满脸诧异地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小侯根本没有告诉我这些事情啊!”
他感觉到夏晴和周大年都在观察他的反应,这让他有些生气地:“你们这些是从哪儿知道的?不会是在怀疑我故意隐瞒什么吧?”
周大年笑了一下:“你别多心,我们不是在一起分析情况吗。”
“随便你们怎么想吧。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抓特务本来就是你们二处的事情。”说完,他气哼哼地转身走了。
夏晴看着汪卫明走出门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问:“吴克他们也已经向你汇报了他们的怀疑吧?”
周大年点点头:“这个汪卫明真有点儿让人捉摸不透了。其实刚才他的分析也是完全可以成立的,如果理发匠真是特务的话。”
“如果汪卫明真值得怀疑,那么这些美元就有可能是栽赃陷害,故意把我们搞乱了。”
“不过这些美元的确是在那儿找到的,当时在场的还有刑侦处另外一个同志。”周大年补充说道。
夏晴苦笑了起来:“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不过,不管理发匠是不是特务,只要能找到杀死理发匠的凶手,我们也就找到突破口了。”
沉默了一会,周大年忽然问道:“你明天就走吗?”
夏晴点点头:“我会尽快回来的。”
4
夏晴走到刑侦处办公室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汪卫明听到敲门声,回过头来,看见夏晴站在门口。他没有吭声,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不高兴。
夏晴走到他身边:“还在生气呢?”
汪卫明懒懒地回答:“我犯得着跟你们生气?在你们二处那帮人眼里,恨不得人人都值得怀疑,都是特务!”
夏晴笑了笑:“哪儿那么严重。我刚才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过是觉得,也许小侯在电话里并没有跟你说得十分清楚。”
汪卫明盯着夏晴,很严肃地说:“我那天转告你的,就是小侯的原话!”
夏晴突然转了话题:“我要去香港了。就去几天,有个特殊任务,应该也和现在这个案子有些关系。”
汪卫明很疑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和我有关系吗?我现在觉得你们二处的人,每一句话都可能是个陷阱。”
“别那么神经过敏。你知道何梅有个哥哥在香港吗?”
汪卫明点点头:“她说过。怎么了?”
“我找到了她哥哥几年前在香港的地址,想顺便也能找到他,看能不能搞清楚她的身世。
“难道你还觉得何梅就是你的妹妹?”
“这是一件我心里放不下的事情。”夏晴重重地点了点头。
汪卫明眼中带着担心又有些责备的神情看着她:“你这样做会很危险的。你在香港最好别干和工作无关的事情,你忘了小涛是怎么死的?弄不好你也可能有生命危险!”
夏晴避开了汪卫明的目光,勉强笑了一下:“没那么严重吧?”
从汪卫明的办公室出来,夏晴若有所思地走到院子里。她不知道告诉汪卫明自己要去香港是不是一个明智的作法。她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如果汪卫明真是“十三舅”,当他知道了自己要去香港,而且很可能是去查潜伏特务的事的时候,那么为了保护他自己,让香港那边对她下手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所以,如果自己真在香港那边出了事,基本上就可以证实这个判断了。
夏晴也知道这样做对于她自己来说是一次很大的冒险,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很清楚她值得去冒这个险,也一定得去。
5
吴克把派出所里秦师傅的户籍档案翻看了一遍,又垂头丧气地把它仍在一边。里边的资料太少了,几乎没有什么用处。小侯看了看他笑了起来,说:“我们这儿的资料就只有这么多了。你们慢慢看吧。我还忙着呢。”
吴克叫住了他:“小侯,对古开元的监视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小侯摇了摇头,他想了一想又继续说:“不过要我说,在古开元身上未必值得花多少力气,这人我基本了解,应该没什么事儿。那理发匠说不定也就随口那么一说。”
看见吴克陶锦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对,他又连忙说:“你们别这样儿,就当我没说行不行?”
陶锦和吴克都笑了起来,吴克又问他:“这个理发匠你了解吗?”。
“了解也不多。不过以前听他们那儿的人说起过,这老头儿的身世谁都说不明白,除了户籍档案里那简单几条,过去他干过什么谁也不知道。”
“听说他跟人没什么交往?”
“那看怎么说。和生产队的人平时倒是没什么交道,不过我在其他地方就看见过他和人家热热闹闹地喝酒。”
吴克听到这有点奇怪,连忙追问具体细节。
小侯有些故作神秘轻声说:“真还不止一次,就在下游的广湖镇。不过那是一两年前的事儿了。”
6
夏晴躺在宾馆房间的床上,有些犹豫地看着手上的一个旧信封。那就是何梅的哥哥从香港寄回来的信封。她来香港已经好几天,明天就要回大陆了,可关于“十三舅”这个人除了基本证实他确实存在,就没有再找到有用的线索了。倒是她托罗军帮她找的信封上的地址被确定还在,只是人还是不是原来的就不清楚了。
过了一会,夏晴像是下了决心,坐了起来,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只她刚来时罗军交给她用来防身的手枪。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入了一个黑暗破烂的棚户区,然后在一个狭窄的路口停下来。夏晴从出租车上下来,借着昏暗的路灯看了看手里记着地址的纸条,然后朝一条破烂小巷的深处走去。
小巷两边全是东倒西歪的破烂房屋,里面透出淡淡的灯光,街上异常冷清,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夏晴隐约感觉到似乎后面有人,不过她并没有回头张望,而是继续若无其事地朝小巷深处走去。
夏晴拐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尽头处有一座破旧斑驳的两层小楼,歪歪扭扭的立在那里,阻断了通路。她仔细看清了小楼的门牌号,然后有些犹豫地走进了楼里。楼道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物品,昏暗的灯光在头顶摇晃着,显得阴森而又有些恐怖。夏晴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夏晴小心翼翼地登上楼梯,来到了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了。
夏晴敲了敲门,可里面半天也没有动静。她警惕地听了听下面的动静,把手枪握在手上,轻轻把子弹推上膛,然后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空空如也,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样。夏晴一怔,轻轻走了进去,关上门,悄悄接近了窗户,朝下面的巷子里观察。她看见两个持枪的男人悄悄隐藏在楼下的黑暗角落里。
突然,门外出现了轻微的响动,夏晴急忙闪到墙边。门被推开了,两个人冲了进来。夏晴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前面的一个人应声倒地,后一个在中枪的同时也朝她开了一枪,子弹擦伤了夏晴的右臂,她手中的枪差点掉了下来。
夏晴忍住疼痛,匆匆跑出了房间,刚到楼梯口,便看见楼下的那两个人朝楼上跑来。她急忙退回去,闪身进了楼梯口附近一个没有人的房间,迅速关上了门。听到脚步声朝尽头的那个房间奔去时,她悄悄地打开门,跑下了楼梯。
夏晴在胡同里飞奔着,楼上的那两个人朝她开枪了。子弹在她身后的地面上溅起点点火花。就在她快要跑到胡同口的时候,又一个身体剽悍的男人从街口闪出来,举枪挡在了她面前。
夏晴几乎是条件反射,迅速地一脚踢掉了对方的手枪,当她正要开枪的时候,那个人也已经扑了上来,扭打中,她的手枪也掉在了地上。
两个人赤手空拳地厮打起来。身后,那两个人已经跑下楼,朝她冲过来。
已经处于下风的夏晴抓住对方的一个漏洞,一脚踢中了那个人的下巴,那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她利用这最后的机会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上。
7
夏晴坐在安全局档案室里翻看着卷宗,突然有人在夏晴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儿,她疼得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回头看见汪卫明站在后面。汪卫明注意到了她的反应,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儿?受伤了?”
夏晴本能地推开汪卫明的手:“没事儿。”
“你在那边儿真的出事儿了?”汪卫明关心地问。夏晴看着他,眼神有些特别,脸上却笑着说:“你大概希望我干脆别回来了吧?”
汪卫明警惕地看着她:“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免得我妨碍了你和何梅的关系呀。”夏晴半开半玩笑半认真的说。
“我至于为了这个,就盼着你被人杀了吗?”汪卫明怒火中烧,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把话题转开了:“那边的任务完成了?也没有白跑一趟吧?”
夏晴摇了摇头:“我也没能找到何梅的哥哥。”
汪卫明不相信地看着她:“那你受伤到底怎么回事儿?”
夏晴想了一想,把香港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然后叫他一定要保密。汪卫明低着头不吭声了。
“你帮我分析一下儿,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夏晴突然问他:“除了彭局长、老周和你,没有人知道我去香港。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说明何梅和她的哥哥倒真有点儿问题。我去香港找他,却钻进了特务设置的圈套,这里面有太多让人怀疑的地方了。”
“我倒不这样看,这跟何梅和她哥哥没关系,他们又不知道你要去香港找他。”
“那你怎么解释这样的事情?”夏晴似乎很感兴趣地继续问他。
“很简单,台湾那边没有忘了你。那次小涛牺牲了,你侥幸躲过一劫。这次你出现在香港,大概被他们发现了,所以他们跟踪了你。或者,他们是窃听了你在饭店房间的电话,知道了你要去的地方,然后利用这次机会想把你干掉。”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台湾那边还有必要非干掉我吗?”
“这就是台湾情报部门的事情了,我不懂。当然还有一种假设可以成立。” 汪卫明笑了一下儿,接着说:“这还不简单?我是台湾特务,我知道了你要去香港,而且还要去找何梅的哥哥,我就通知了香港那边,让他们趁机把你干掉。当然,彭局长和老周也有嫌疑,因为他们也属于知道你要去香港的三个人。”
夏晴心里有些吃惊,可嘴里却仍然装作没好气地说:“谁跟你开玩笑呢!”
8
下班的时候,夏晴刚走出公安局的门口,汪卫明的吉普车就停在了她的面前。他探出头来:“怎么啦?情绪不好啊。我正要出去一趟,送你回家吧。”夏晴点点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夏晴低着头,也不说话。现在案子几乎没有一点进展,省厅已经催过两次了,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可干着急也不是个办法,夏晴想到这,有气无力地问汪卫明:“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
汪卫明摇了摇头:“没有进展。我还指望你们呢。”
“就按你那个思路?”
汪卫明肯定地点点头:“对。秦师傅绝对就是个特务,接送孙启的人不是他说的什么古开元,就是他自己。你们只要找到了杀他的人,也就能牵出一大帮特务了。”
夏晴看了看他,又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汪卫明突然问她:“听说昨天宋处长厂里的人来找你?有什么事儿吗?”
夏晴听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们厂里开始搞思想整顿了,那个丢了苏联专家笔记本的工程师赵志强你还记得吗?他成了厂里的“白专”典型。”
“记得,他不还追求过你吗。”汪卫明笑着说:“为什么?就因为笔记本的事情?这可没什么道理。”
夏晴白了他一眼:“除了笔记本,还有些莫须有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佳佳的爷爷也觉得这样不对,就站出来替他打抱不平,厂里拿他这个老革命没办法,就让我做做工作,让他写个检查认识一下错误就行了。”
汪卫明不屑地:“写什么检查?宋处长是对的嘛!”
夏晴带着点苦笑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当年在局里我可是唯一一个跳出来替宋处长说话的人,你不知道吧?”汪卫明有点得意。
提起这件事,夏晴不由得看他一眼,心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我知道,我爸爸还老提起这件事儿呢。不过这次是思想整顿,人家要的就是个态度,厂里领导真要没办法了,老革命又能怎么样,一样可以把他也搞成个运动对象。”
“宋处长恐怕不管这一套吧?”
夏晴点了点头:“你知道他的性格,我昨天晚上回去一跟他说这样,他就大发脾气,坚决不肯写。”
汪卫明笑了起来:“宋处长这样的人才叫立场坚定,坚持真理。现在敢像他这样为别人仗义执言的可真是没几个了。这样的老同志我是从心里佩服。”
夏晴认真地看看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9
下车后,夏晴刚刚拐进家门外的那条小街,就看见一个人影在她的家门外徘徊。灯光有些暗,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孔。夏晴警惕地闪到了街边的一棵树后面。
那个人转过脸来,她看清楚了,那是赵志强。夏晴走了过去,赵志强也看见了她,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
夏晴很友好地微笑着问:“你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进去呢?”赵志强显得很憔悴,脸上也没有了过去的神光:“我很犹豫。怕我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
夏晴心里有些难过,却尽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能有什么麻烦。你不用那么客气。” 然后拉住赵志强的胳膊,一起走进了家门。
宋涛看见赵志强来了,非常高兴,连忙热情招呼着。可赵志强却执意不肯坐下来:“宋处长,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我现在这样的人,真是不该来的。可是我又觉得应该来一次……”
宋涛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爽直地说:“有什么事儿你说吧。不要把那些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你是个最好的技术专家,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赵志强苦笑一下:“我是什么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可是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宋涛提高了嗓门:“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对的事情我就看不下去,我就要说。这谁能管得了?!”
赵志强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稿纸:“没有必要了,你是好人,我心里感激不尽。可是这没用的,这次我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你就别再和厂里顶了。他们要的检查我已经帮你写好了,你抄一遍应付过去算了。就算我求你了。”
夏晴和宋涛都惊讶地看着他。突然宋涛一把拿过赵志强手里的稿纸,忿忿地将它撕碎了。
送走了赵志强,看着他孤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宋涛脸上依然挂着忿忿不平的神情,叹息一声:“多好一个人啊!”
站在一旁的夏晴突然说:“爸爸,假如一个人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但是你了解他,从直觉上、感情上你又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你无法给自己找到怀疑他的心理依据,那该怎么办呢?”
宋涛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露着一些伤感:“好人是找不到他作为好人的证据的,但是坏人一定会留下做坏事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