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48小时后。
阋神星避难所餐厅里。阴暗的冷光源照射在地面、桌上和大家的脸上,说不出的压抑和难受。
众人嘴里正在咀嚼着难以下咽的压缩食品,它们能让大家活着,却也让大家活得很难受。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说话的人吃了一半的分量便不吃了。反正这段时间的任务除了活着就是“什么也不要做。”一半食物带来的热量基本能够维持生存,实在是不想再吃那些没有任何味道,嚼起来就像磨磨似的压缩食品。
“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那么多废话。”这是一名与叛军作过战的老兵,因为受伤又不想退役才转为非战斗人员。他参军就是为了让儿女有更多机会,所以即使调他来E19基地他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也不知道舰长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不如出去干他娘的。”来E19基地一共就三种兵。没关系的新兵,不受待见的老兵和刺头兵。现在说话的就是一个典型的刺头兵。蒙向荣在的时候他还比较收敛,现在嘛,名义上的舰长云浩两日未见踪影,他便肆意起来。
“你要杀敌就去啊,运输舰是要带大家回地球的,只能委屈你穿着太空服出去杀敌了。”这种刺头兵老兵是最看不惯的了。
听出来旁边老兵讽刺的声音,刺头兵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老兵道:“老兵,你想死是吧?”
“我不想死,就怕有些人想死。”说话的时候,老兵依然在慢慢的咀嚼着嘴里的压缩食品。
“好啦,好啦,别说了。”看两人矛盾激化起来,终于有人在旁边劝架。
指挥室内,云浩、顾修远和几名军官正在开着小会。
“受到引力波的影响,阋神星的自转速度变的不太稳定。三小时前才逐渐稳定下来,距避难所位置再次朝向虫洞口还有24个小时。”云浩向众人通报着他的结论。
“也就是说24后小时候我们可以观测战场情况了?”一名军官问道。
“这正是我想与大家商议的地方。”云浩慢慢说道。
“商议?难道还不能观测?”这名军官没想到云浩如此谨慎,鉴于云浩的舰长身份,也只能委婉的提出异议。
“当避难所朝向虫洞位置时,虽然我们可以用常规望远镜这种被动光源探查方法,但谁也不敢保证一个能制造虫洞的文明会不会顺势发现我们。大家不要忘了,我们不仅要活着,还要把数据带回去。”
云浩没担心自己的生死,这几天他脑海里一直都萦绕着蒙向荣最后向他下达的命令:“把数据带回去,当面向科学委员会讲清楚。这是E19基地的劫,也可能是人类的劫。接下来,我会尽力,你也要尽力。”
蒙向荣没明说。需要回去的不仅仅是数据,还有云浩的脑袋和里面装着的关于虫洞的思考。
“云舰长说的对,现在不是我们个人的安危问题。要不我们再等一个自转周期?”另一名军官试着表达自己的意见。
“那就先这样定了,再等一个自转周期进行被动观测。”云浩最终拍板决定。
众人离开指挥室后,云浩继续进行着他的研究。他想在回到地球前把一些基础性问题弄不明白,这样也能为后续研究节约些时间。
正在云浩废寝忘食的投入到虫洞模型研究中时,整个避难所却是另一番景象。
大家从开始关在各自的房间里无聊等待,变成了互相串门,最后演变成三五成群的闲聊。
一开始,军官们也试图要求大家回房间等待。可在这个非常时期,有人带头不听招呼,军官们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
人在封闭的环境中,就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错乱想法,并且还不容易得到纠正。其中最容易滋生的就是“被害妄想症。”
避难所里开始慢慢传播起一些对云浩不利的谣言来。
“为什么战斗人员都上战场了,就云浩和顾修远他们没去,难道真是因为禁闭,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是啊,说不定这就是他两的阴谋。没听说吗,云浩如果不参军,他进科学委员会都是没问题的。什么虫洞不虫洞,整个基地除了他,我们谁又懂。”
“对,说不好就是阴谋,我们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
一时间,各种声音甚嚣尘上。
终于,在又一次用餐时爆发了。
起因是从刺头兵说怪话引起的。经历过战火和生死的老兵最清楚这样的谣言太容易毁掉整个团队便出面制止。
当然,老兵制止的语言显得激烈和侮辱性了一些。如果按照上一次的矛盾发展有人劝阻也许就没事了,可这一次受到影响的人多了起来,劝阻的声音没有了,起哄的声音出现不少。
最后两人扭打在一起。两名军官上前费了好大劲才把两人分开来。可两人眼神都分明写着战斗才开始,还有下一轮。
云浩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他实在是太困了,趴在指挥室操作台上就睡着了。“云舰长,餐厅有人打架,请你来一下。”
“打架?这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打架?”云浩不太理解这些人怎么想的。
“好像,好像是因为你。”军官说道。
“什么?我连指挥室都没出过,因为我?”
“就是因为你没出过指挥室,你快来吧。”军官焦急的喊道。
一分钟后,云浩跑到餐厅。阴暗的灯光下,依然能看见两人脸上战斗过的痕迹。
简单了解情况后,云浩对着刺头兵说道:“你觉得这是我的阴谋是吧?”
看着站在面前的云浩,刚才还像带头大哥一样的刺头兵,战斗的怒气瞬间飘散。头依然昂着,眼神却缓缓的移向了下方。
“看着我!说话啊!或者是不是要我也陪你练练才说!”看刺头兵不说话,云浩突然大嗓门喊道。
刺头兵是有点头脑发热,可他不傻。站在面前的是舰长,哪怕是临时的,但他却拥有一项绝对的权威:战时自行处理不稳定分子的权利。不需要内部协商,更不需要上报,至于军事法庭,那是战后的事情了。
准确的说,现在刺头兵的命就掌握在云浩手里。更重要的是,云浩一吼,刺头兵忽然发现,好像自己仅仅是对吃压缩食品不满。和眼前的舰长扯不上什么关系,和刚才打架的老兵更扯不上什么关系。
“舰长,我错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本来自己就不占理。
云浩看看刺头兵,又看看老兵道:“老兵,你怎么说?”
“我们也就是无聊切磋一下。没什么好说的。”老兵笑起来扯动着一块肿包的地方,看起来笑比哭还难看。不过他的声音还是很爽快的,完全听不出才和人干过架。
云浩没想到老兵会这样说,忽然反应过来,老兵本来就是为了维护稳定才和刺头兵干起来的,便心里释然。转头对着刺头兵道:“如果想切磋可以找我,正好这几日我算数据算烦了想活动一下。至于对我有什么怀疑,对不起,我现在是蒙指亲自任命的舰长,任命信息已发回总部,把怀疑都收好,回地球再说。”
“是,舰长。”
“没!听!到!”云浩拉长着嗓门对着刺头兵故意喊道。
“是——,舰长!”
此事过后,大家的情绪稳定下来。可随着阋神星的自转,避难所在即将第三次进入虫洞最佳观测位时,指挥室内的气氛越发亢奋而压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