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详叹气的动作很轻微,但墨少琛第一时间朝他投射来锐利的视线,让陆详不由得头皮一紧,迅速垂下视线低声说了一声:“老板,我先出去了。”
说罢就要转身走,但身后那个低沉的声音却阻止了他离开的脚步:“慢着,陆详你留下跟我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至于你,溪言,你看,我要开始忙了。”
墨少琛说话的声音很温和,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黎溪言自然也不是那么不懂颜色的女人,很得体地笑着站起身:“亲爱的,那我先去试穿礼服了,你有空了就记得过来哟。”
说罢还俯下身,在墨少琛的唇边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随着高跟鞋的声音远去,墨少琛一手撑着左边的太阳穴,一边用毫无情感的声音与还呆站在一旁的陆详说道:“说说她的情况吧。”
陆详心里暗叹一声:唉,老板这又是何必,如果担心的话你自己去看她不就好了吗?
腹诽归腹诽,但面上自然还是不敢怠慢的。
寥寥数语,便言简意赅地将赵心蕾的状况概括得一清二楚:平静,听话。
墨少琛眉头紧皱,唇角往下撇的模样明显就是在生气。
良久,他不悦地瞥向手边的那个夹着订婚流程表的文件夹,冷冷地说道:“你去对接公关和礼仪公司,我想要什么样的效果你懂的。除此之外一切无用的要求,你都给我否掉!”
说罢站起身带着一股子慑人的气势与冷风大步向外走去,还不忘抛下一句话:“不用跟着我。”
陆详暗暗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下却轻松了一些。
赵心蕾如往常一般被护士推到花园的凉亭里散心。
她在这个医院里住了好多天了,自从进来就表现得很听话乖巧,让睡觉就睡觉,让吃药就吃药,也不见有什么亲属朋友来探望。
这个长相清丽,眉眼间带着一丝阴郁的女人就仿佛是一盆不会说话的多肉植物一般。
渐渐的陪护的护士也松懈了,将她推到凉亭后,就打着呵欠跑到没人的地方去休息了。
正在此时,坐在轮椅上的赵心蕾方才还平静无波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
随后她快速观察了周围,确定四下没有人注意到她之后,迅速从轮椅上站起身,快速将轮椅推到到不远处背光的树荫底下藏在灌木丛里。
随后她将自己身上宽大的病号服迅速脱掉,里面穿着的赫然是普通的便服。
这些日子她其实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乖巧无害,瞅准机会分了好几次把小护士和病人家属的便服等物偷偷藏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准备了——是的,没错,她要逃跑了!
脑海中不可抑制地还会想起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但痛苦并没有令她就此一蹶不振。
墨少琛命令陆详把她软禁在这个医院里的本意是为何,她其实已经不在乎了。
身子还有些孱弱的赵心蕾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额头大滴大滴的汗珠往下滚。
但她咬咬牙,把伪装的衣物都穿戴好,然后将换下的衣服也依旧藏在了灌木丛里,随后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平静,从医院的大路上往外走去。
随着医院的大门离自己原来越近,她的心跳也愈发快了起来。
突然大门的铁栅栏缓缓升起,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从外面开了进来。
赵心蕾面色一青,身上、手上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辆车!还有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
即使是化成灰她都不会忘记!
墨少琛!!
她原以为自己这些日子已经恢复了不少,但当那个男人又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时候,从心底轰然奔涌而来的那巨大的悲伤、狠意、爱意、委屈……
等等等等,一切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情绪都纷纷在她脆弱的脑中喧嚣着。
不,你要冷静,深呼吸,你可以的,咱们一定要逃出去,然后离这个男人远远的……
关键时刻,残存的理智将濒临崩溃的赵心蕾挽救过来了。
她强撑着自己发软的脚继续一步步往外走,同时把头上的大沿渔夫帽尽量往下压低。
车上的墨少琛与路边的赵心蕾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交错而过的那一刹那,对于赵心蕾来说,仿佛漫长得仿如一辈子……
随即是瞬间的放松,还有失落。
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赵心蕾一脸的茫然。
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
要怎么办?
她呆立良久,最后选择拦了一辆的士坐了上去。
“小姐,请问你要去哪里?”
驾驶座上的司机师傅发问。
赵心蕾没有回答,随即笑了,笑得肩膀都微微颤抖,眼中的泪水却一直往下流,压根停不住。
从后视镜里深深地看了好几眼后座的这个奇怪的乘客,司机师傅将自己略有些同情的视线收了回来,暗暗叹了口气:唉,这女人那么年轻就精神状态出问题了,真是可怜啊。
陆详飞速赶到医院的时候,赵心蕾的病房已经狼藉一片。
满地都是砸坏的东西碎片,而院长和几位医院的高层一脸惊恐和歉意地缩着脖子站在一旁,每个人都是大气不敢喘的怂样。
他们的确得认怂,毕竟人是在医院里失踪的。
而负责看护赵心蕾的那个躲懒的小护士,已经吓得面色发青,眼泪哗哗往下流却死活不敢哭出声来。
陆详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炼狱一般的场景。
而头发散乱的墨少琛,背对着所有人站在病房的落地窗前,仿佛一个雕像,浑身紧绷一动不动。
把病房内的闲杂人等挥退出去,陆详把门关严,还在考虑要不要开口与墨少琛说话。
正在此时,墨少琛低哑阴郁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来了?”
陆详心中咯噔一下,赵心蕾从医院里失踪一事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院长等人说过了,但还得强装镇定应道:“是的,老板。”
时间久得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般,让陆详本就不安的心里更是忐忑得不行。
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些暗红的夕阳光线变化之间将站在落地窗前的墨少琛的身影映衬得有种诡异而凌厉的美。
“呵……太阳下山了。”
“她真的走了。”
墨少琛的声音低哑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