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怎么睡觉吗?”车子在原地停了三分钟之后,钟弈秋点上一颗烟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摇了摇头,有些不明所以,烟在车子里面久久不能散去,呛得我直咳嗽,太阳悬在头顶,车窗外微风阵阵。
“你看过《盗梦空间》吗?”
我点点头,这个电影最近还是挺火的,最巧妙的是电影里面提出的概念,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到底在哪。
“你不会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吧?”
钟弈秋面无表情地喃喃说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没事多回家读读书。”
“不就是锦瑟这首古诗吗,小学生都会背,有什么还嘚瑟的。”我有些不服气。
钟弈秋看我的表情,从烟壳里面扯出锡箔纸,拿出笔一边写着一边说道:“庄周梦蝶这个故事展示最重要的是物、我的交.合与变化,也包含了齐物论核心,一切事物归根到底都是相同的,就像你我的记忆、感情,看上去完全不同,本质上是相同的。”
我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他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把你的记录本给我。”钟弈秋写完之后盖上笔盖,我从后座拿出本子递了过去,钟弈秋把这一页随意放在本子中间,立马合上。
因为锡箔纸很薄,根本看不出夹在了哪一页,钟弈秋一脸神秘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停车,答案就在那张锡箔纸上,别去找,以后你就懂了。”
见他说到这份上,我只好打消了偷看的念头虽然心里满是疑惑,车子重新点火朝着目的地开去,高楼越来越少下了高架桥开进小路,连绵不断的矮山把公路环抱。
看到几块荒田,杂草足足有半人高,顺着田埂望去,一栋残破的老房子边还有一座孤坟。
“到了。”绕了半个小时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广丰小区原来就是一个城中村,只不过这个地方还没有建设完毕。
现代小区建筑与老式的筒子楼掺杂在同一块地皮上,第一眼就有些格格不入,钟弈秋拿着本子下车径直朝着案发地二十三栋走去。
小区坐落在东山路与诚信大道的交汇处正好冲着这个丁字路口,附近没有大型的超市,只有几个小卖部,正门中间的花坛全是狗尾巴草。即便是白天,整个小区里面也鲜有人迹,给人第一反应是废墟荒域。
找到案发现场后,钟弈秋皱着眉头蹲在这栋楼前面的绿化带上左顾右盼,手在笔记本里不断的写写画画,我上前偷瞄了一眼,似乎是一个八卦模样的方位图,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杉树有什么好看的。”
钟弈秋却是不理不睬,站起来用脚铲了几下泥土,又蹲在树边仔细观察。
“有什么发现吗?难道有嫌疑人留下的痕迹?”我疑惑地看着这一小株树。
“没有。”钟弈秋站起来冷冷地说道:“这是红.豆杉,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喜阴,长在朝南位置晒着太阳却长这么好。” 说完头也不回走进楼道里。
说实话我素来是不怕凶宅的,但是这栋楼却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上次留下的隔离带和封条上就积满灰尘,昏暗斑驳的墙壁上映着楼道堆积杂物的影影绰绰,垂下来的各种网线、电线像是蜘蛛网一般诡异阴森,让人十分不踏实。
“四楼八户,正对丁字路,这样的户型风水,想不出事都难。”钟弈秋小声说着往楼上走去。
我默不作声,把记录本拿出来开始记录自己看到的东西。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虽然我只是一个记录员,但是许多大案的重要线索都是在我记录的本子里找到的。
我无意写下的某个当时看起来可能毫不相干的细节,后来经常会让所有人恍然大悟,可能是天赋,也可能是运气。
楼道里一片死寂,走到二楼楼道一股刺鼻的油漆味迎面而来,我手扶着扶手,这时才发现刚刷了清漆扶手十分粘腻,像是黏胶一般,缩回手的瞬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想再碰第二次。
“真恶心,这地方。”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擦在裤子上。
钟弈秋听到之后回过头笑着说道:“这个地方户型就是阴盛阳衰,别说是梅雨季节,平时也是格外潮湿,老式建筑通常都是木扶手,经常会腐烂蛀虫,只好用这种清漆防腐。”
“这样的小区居然还有人住,真是醉了。” 我这时才发现扶手下的铁架早就锈迹斑斑。
“因为便宜,这种地方房租房价比普通地方低上一半。”钟弈秋说着已经走到了顶楼。
我这时才发现,右边没人住的那一户大门都没装上,似乎是装修装了一半的毛坯房,里面窗户没关,风吹进来通过空荡荡的大厅时呜呜作响像人呜咽,地上的塑料袋忽然在房间半空中打转,半天都不落地,似乎是有个人扬着,我看到这个场景不寒而栗。
“臆想刺激恐惧,恐惧诱发臆想,这本来是一个无限循环,能够打破这个循环的方法很多,冷静思考,触碰现实等等。”钟弈秋看我站在原地发呆,上前慢悠悠说道。
我听完半晌才回过神,提高嗓门愤愤说道:“你才害怕了呢!”
“愤怒也是一种方法,不过,你生气的样子挺……挺可爱的。”钟弈秋一边窃笑,一边带上手套走进左边的屋子。
可以看出来这户人家生活地十分精致,案宗上写着是户主是一对小夫妻,家里挂着不少旅行的照片,大多数是自驾游的山水照,还有一些合影,卧室床头放着几本书和两幅索尼降噪耳机。
“这和他们给的现场记录没什么差别呀。”我回头对着钟弈秋说道。
可这个时候眼前的一幕吓得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心跳加速张大嘴巴想喊却发不出声。一双脚正凌空悬在钟弈秋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