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问话并没有得到立即的回答,宋朝然只是握了握她的肩,沉默之透露出坚定,夏步柯不语,站在大火前,看着倾倒的横梁,她丞相府的确不如别家辉煌大气,也没那么金碧辉煌,但偌大的府邸如今空成这番模样,实在令人唏嘘。在宋朝然的指挥下,大火终于渐渐颓靡下来,这期间夏步柯一动不动地站在丞相府前,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废墟出神。
宋朝然的人已经进去清理尸体了,不会儿外头整整齐齐地排了两长列,在丞相府里头当值的人几乎都在这场大火里殒命,夏步柯的视线从那具具尸体上扫过去,毫无波澜,平静得让人害怕,宋朝然有些担心,但到底没有出声。
“小姐……”笑语跟着夏步柯这么些年,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面上冷冷的,心肠却特别善良,曾经一个年轻奴仆就因为欺负一个老奴被她直接赶出了府,所以看到这些尸体,她的心里也不会好过。夏步柯摆摆手,示意无事,她在等。
而他们都知道她在等什么。
又过了片刻,几人端着两幅架子出来,微垂着头,似乎不敢看夏步柯,后者心神一凝,明白过来,往前走了两步,冷声吩咐,“就放在这儿吧。”宋朝然在后面不动声色地颔首,那几人听话地把担架放下,夏步柯上前,笑语拦了一下被她推开,蹲下身,凝视着那白布良久,伸出右手缓缓揭开。
白布下是焦黑的尸体,已经看不出面容来,周围有人在她揭开白布之后就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唯有她岿然不动,深深凝视着那面孔,一直未曾着一滴颜色的脸上渐渐暗淡下去,是她的母亲没错了。旁边那个自然不用再去辨认。
在尸体抬出来以前,她都是带了些侥幸,觉得父母亲不会就这么放任她独自离开,说不定在她赶到以前两人就已经找到了藏身之所,然而这些终究只是虚妄的幻想,在看到这之后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盯着,一直在一边等着的笑语终于忍不住扑过去,扶住夏步柯的肩,“小姐,您若是想哭便哭吧。”
“哭什么。”夏步柯声如寒冰,在笑语怔讼的目光里盖好白布,站起身,转了个面背对着那一排排尸体,群摆在地上打了个旋,扬起一阵灰尘,“今日之仇,他日我必百倍千倍地讨还回来。”掷地有声,围观的群众被她的冷漠惊了惊,就连一直默默陪在那里的宋朝然也不由得讶然看着她,才短短片刻,夏步柯眼里的淡漠尽退,只余森然恨意。
现在不是他能插嘴的时候,默了刹那,然后主动提出,“夏小姐若是在意,婚事可以……”推迟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夏步柯接了一句,“不必推迟。”
只四个字,就表明她的态度,宋朝然颔首转头对宋白吩咐,“让府里收拾出屋子来。”
离大典还有两日,总不能说让夏步柯露宿街头,等吩咐完一抬头正和夏步柯的视线对上,后者眼里漾起些微的感激,“有劳王爷。”
宋朝然摆手示意无事。
眼见着天色更晚,该是休息的时间了,宋朝然朝夏步柯看了一眼,有询问的意思,经过这一番折腾,夏步柯也很是疲倦,只垂头跟在他的身后。
几人一同慢慢往安王府走,夏步柯眼神转了一圈,家家户户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还随着风摇曳着,于她来说满是讽刺。
于情于理,大典都应该延后举行,毕竟丞相府里两位的尸体尚未下葬,但夏步柯并不如此打算。
烧她府邸,一是仇,二是情,三是权。
她自认父母行事小心不曾得罪于人,仇杀是不可能的,但是情方面的纠缠就不一定了。柳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大典前做这么一出,分明就是为了阻止她嫁进安王府,若她真的延后,岂不是遂了歹人的意。所以她不仅要嫁,还要马上嫁,尽管这样的决定会让她背上许多骂名她也认了。若是为了权……脑袋里闪过几个人,但都只是模糊印象,没有确切的猜测。
宋朝然在一边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中也甚是沉重。
不知道这人是谁,竟然如此歹毒,在喜事前夕平白多出白事来。
“你莫要担心。”将人送到房间门口,宋朝然踌躇再三,在离开时淡淡说了一句,夏步柯没什么力气地点点头,她现在脑子一团浆糊,只知道宋朝然在说话,却不知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