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坚持用心血浇灌艺术之花的人

　　——序王华古体诗词三百首《故乡长在月光中》

　　阿   来

　　正当春暖花开之时，我读到了作家王华创作的古体诗词集《故乡长在月光中》，这是她多年来笔耕不辍的结晶，也是她对文学执着追求的一种印证。

　　当我翻开诗稿，那一行行的字句映入眼帘，我深深地感受到其中有一种我所熟悉的、浓浓的故乡的味道，正向我涌来，我不知不觉地慢慢沉浸在了眼前的文字营造的意境里，思绪也跟着回到了故乡。

　　作家王华与我是同乡，都是喝着梭木河水长大的，她在河的上游，我在河的下游，各自的家乡彼此相距不过十多公里，但我们相识相知成为好友竟是因为文学。

　　20世纪90年代初，作家王华的小说在《天府早报》和《成都晚报》上连载，其个人诗文集《细雨中的草色》出版，她便作为人才从阿坝州的漩口古镇调到成都市龙泉驿区文化馆任文学辅导干部，兼文化馆艺术幼儿园园长。成都市是文学繁荣之地，经常在文学活动上与作家王华交流和切磋，作为同乡和文友，对于文学都有非常执着的追求，而且在很多观点上都表示一致，并时不时要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聚会，也因为有这种聚会，我真正了解了作家王华，便有理由在这里说上几句。

　　作家王华是个非常讲究的人，给人的印象总是长发飘飘，不同的场合她会有不同的妆扮，非常得体，有气质，也有个性。与她讨论文学，能够感受到她胸中那博览群书的积淀和沉静。与她畅谈文艺，更能领略到她对琴棋书画的种种体验和感悟。与她品评人生，往往会让人有偶然之间豁然开朗的感觉，从许多的事情上能够感觉到她的大气和大度。对于生活，她热爱家庭，任劳任怨，对亲朋好友一片真诚，乐于效力。对于工作，她认真负责，敢说敢做，雷厉风行，年年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多次被评为成都市文化系统新闻宣传工作“先进个人”，她身上表现出一股难得的正气。她为人谦虚，勤奋好学，不断地孜孜以求，从不放弃。她曾经跟着她的儿子一起学声乐和钢琴，长达十年之久，而且陪着儿子一起去考级，自己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因此，她多次被评为优秀母亲，他们家被成都市命名为“学习型家庭示范户”。

　　作家王华热情好客，时不时要邀请文友去她家做客，她必然会提前准备好食材，并亲自下厨，且次次聚会都是九道菜，非常有特色，荤素搭配得当，色香味美。次次去她家都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温馨漂亮，且家中的摆设充满着浓浓的文化和艺术的氛围。她擅长茶道，不管是蒸茶、煮茶，还是泡茶，都能充满逸趣，令人神情飘然。茶余饭后，她会给文友们弹奏几曲，大家都会跟着那音乐节拍高歌，还会激情澎湃地朗诵各自的新作，真可谓之其乐融融了。

　　作家王华身边总是聚集着一群具有各种爱好和志趣高雅的朋友，他们在歌声中、琴声中，谈论书画，品味人生。她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创作，有散文、小说和诗歌常见于各大报刊杂志，出版有个人散文集三部、诗集三部和小说散文诗歌合集三部。她的散文、小说和诗歌，其文风朴实，文笔流畅，言情状物充满趣味，总让人觉得清新隽永。她喜欢喝茶，而且对茶道颇有研究，因此偶尔会与三朋四友一起聚会品茶，谈古论今。她长时间坚持学习古筝，演奏技艺臻于专业水平，每隔一段时间她总要去跟琴友相会，相互切磋，斗琴为乐。她喜欢收藏，曾举办过个人火花票和名牌服装标签展览，深受业界好评。作家王华是个善良而有爱心的人，她活泼开朗，言谈风趣，重情重义，对自己的梦想和生活充满了自信。她一家人都特别有情趣，闲暇时总喜欢到河边去捡石头，许多年过去了仍是乐此不疲，那些各种形状、各种颜色、各种图案和大大小小的石头，摆满了他们家的花园，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作家王华身上最可贵之处是有一股持之以恒的韧劲，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作家王华的古体诗词三百首《故乡长在月光中》，共分六辑，第一辑《春之芬芳》，第二辑《夏之热烈》，第三辑《秋之绚烂》，第四辑《冬之宁静》，第五辑《地之广阔》，第六辑《生之精彩》。其字里行间充满了情意，有对故乡山山水水的依恋之情，有对家乡父老乡亲的眷恋之情，有对她熟悉的一草一木的爱恋之情。

　　春到山间草木通，

　　借来风雨换妆容。

　　盈门柳絮丝丝绿，

　　隔岸桃花片片红。

　　——《故乡春色芳香》

　　入秋风雨少，

　　枝叶绿犹潮。

　　山水有灵气，

　　野林生俊豪。

　　——《秋思》

　　读过这些诗句之后，我的胸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怀乡之情，对于故乡山山水水那美好、甜蜜而又难忘的记忆好像电影一般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总也挥之不去。试想，如果没有对故乡怀有一分挚热的爱，那就不会如此饱含深情，从而让一排排生硬的字句充满馨香，令人温暖。

　　“银杏黄时听鸟语，芙蓉开处看枫红。”（《秋月流光画玉容》）

　　“西风过去山林美，北水奔来雪浪歌。”（《金衣少女怕风多》）

　　“经霜红叶岸边暖，隔夜雪峰窗外寒。”（《刷经寺晚秋》）

　　“雨过园林添秀色，风吹水面泛银光。秋虫唱处飞声远，金桂开时满院香。”（《园林秋来满院香》）

　　“欲将林彩比春色，更觉西风作画狂。”（《诗情无限叹飞蓬》）

　　作家王华笔下的秋色，没有衰老和枯败的景象，读着这样的诗句，令人感受到故乡的山水是美的，季节变换是美的，哪怕是一草一木、一片雪花、一朵云霞，或是一阵轻风、一场细雨，那或隐或现的形状和色彩都是美的。她不但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还有一颗向往美和崇尚美的心灵，所以她笔下的故乡一切事物都是美好的。她的诗歌还富有很强的音乐性和画面感，既有钢琴的激越，亦有古筝的缠绵，令读者跟着那一排排文字的节奏去感受生活、领略浪漫和品味人生。

　　“水远山重离久，残梦几闻更漏。辗转望乡关，两鬓染霜人瘦。”（《如梦令 乡愁》）

　　“秋夜微凉人好睡，乡关万里梦魂牵。”（《月夜思归处》）

　　“晚来雨，湿人眼， 扰心闲。院中叶落，秋意常把旅魂牵。”（《水调歌头 中秋》）

　　从作家王华这些诗句里我们嗅到了一丝淡淡的乡愁，那是一个长时间生活在都市的人，对于曾经生养过自己的故乡久久的凝望和默默的怀想，更是对那一片纯净的天空、一条清澈的溪流、一个古老的集镇和一段宁静的生活的回味。故乡对于都市人而言，也许只是对一处老宅、一条街巷或是某种小吃的记忆，但对于一个在山里长大的人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那里承载着作家王华对人生最纯净的梦想、对人世最美好的记忆，还有对故乡，一种刻骨铭心的依恋，这从分量上应该更加厚重，从时间上也会更加久远。浓浓的乡愁就像一坛窖藏已久的老酒，只需要把那酒坛的盖子打开，让人闻上一闻，也都会醉了。

　　“兰亭一序垂青史，书圣千秋负盛名。御笔跟风香墨海，鹅池溢彩贵黄庭。”（《绍兴兰亭》）

　　“酒著文章光万丈，诗传豪气誉千秋。平生喜好山川乐，半世漂泊亲友愁。”（《游江油李白纪念馆》）

　　“帅府校书香梦在，浣花水里影难收。”（《望江楼》）

　　“笔墨辛辣人鬼怕，胸怀坦荡友亲惊。”（《鲁迅故居》）

　　作家王华的笔下有不少探访古迹和追思古人之作，这些诗句从文字上看着墨不多，可当你读过之后，那王羲之、李白、薛涛和鲁迅等一个个历史文化名人的形象和风采已经跃然纸上，其描述可谓之精当准确，且留给人的印象深刻，值得久久回味。她的诗词严格遵守古体诗词的格律标准，其文字表达准确精练，但又不失其清新自然的风格，这在当下确实难得和可贵。

　　“餐前西寺传钟鼓，雨后东山见彩虹。白水奔流归海去，柴关耸立与天通。”（《听南坪晚风》）

　　“雨过山林铺翠玉，云开雪顶码花银。”（《水鸟踏歌浪奏琴》）

　　“一江浊浪连天涌，两岸青山向面横。”（《崖边忽见百合笑》）

　　这些诗句可说对仗十分工整，读起来也朗朗上口，而且意象明确，境界高远。

　　“云针云雾云林别，玉露玉芽玉叶同。尖舌金珠龙爪手，须眉铁片剑毫峰。”（《茶趣之一》）

　　“秦楼月照瑶台聚，虞美人吟鹧鸪天。苏幕欲遮青玉案，画堂春降临江仙。”（《词牌名集成之二》）

　　我们从诗句中感受到了作家王华创作和锤炼文字的乐趣，也仿佛体会到了她那从容不迫和悠然自得的心境。堆砌文字那是需要功夫的，而且这种功夫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练就，能够在古体诗词领域如此得心应手和游刃有余地徜徉，足见作家王华对于中华传统文化的热爱和对汉语方块文字的娴熟运用，并极力推崇。我很欣赏作家王华这种文学创作的状态，我更支持她这种不拘泥于传统而敢于大胆创新的尝试，相信有那么一天，她的作品会成为争相传诵的经典的。

　　窗外已是一派春光，油菜花又一次黄遍了江岸，李白桃红和争奇斗艳的季节已然来临，这也是一段充满了生机和诗意的岁月，但愿我们的天地里永远保留着作家王华笔下那种浪漫的情怀，但愿我们的生活中一切都像作家王华那样充满了诗意，但愿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作家王华那样一片温暖的月光，让我们的人生变得更有意义。

　　二〇一九年春

　　（阿来：当代著名作家，其长篇小说《尘埃落定》获茅盾文学奖，他是史上最年轻获奖者。作品《蘑菇圈》获鲁迅文学奖，为四川省唯一获得过双奖者。全国人大代表，四川省作协主席，兼任中国作协第八届全国委员会主席团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