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遭遇过一次扒窃

　　时间：1947年或1946年

　　地点：“国统区”，两条大江汇合口

　　一个星期日，时逢五月端阳

　　江上热闹，敲锣打鼓赛龙舟

　　我，一个草鞋学生，兴高采烈

　　去南岸约会同学，他家里

　　一本本“禁书”的魅力，像

　　引诱我向往自由的蜜酒

　　怀揣，几角钱的过江轮渡费

　　走向人头攒动，挤向浪遏飞舟

　　无心观赏肮脏的历史画图

　　——乞丐牵线排起长队

　　——竹竿上摇摇闪闪吊脚楼

　　人挤人里，终于挤到渡口岸边

　　伸手一摸，船费竟不翼而飞

　　只给我留下，过不了江

　　读不到“禁书”的惆怅、忧愁

　　或许他比我还贫困

　　我的穷困，也成了他眼中的富有

　　这时，正啃嚼着一个烧饼

　　给饥肠辘辘的生命，一次难得的享受

　　我的心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希望再一次和他重逢

　　把我全部的穷困

　　统统扒走

　　一粒沙尘般的小事

　　却似一颗铜铸的豌豆

　　混进了我记忆的肠胃

　　难于消化，顽强活着，伸延到今天

　　大道如网大厦如林大富如云的富有

　　我坚信，当年趴在贫困之下的那位老兄

　　已和我同样进入浑浑苍老

　　两鬓斑白，秃顶日益扩张

　　但囊中已不羞涩，甩掉了忧愁

　　于是我们就再重逢一次

　　登上宫殿般豪华的江边酒楼

　　然后把层层吊脚楼的摇晃

　　和乞丐伸向苍天的干瘪枯手

　　统统化为晶莹水晶杯中

　　荡漾不停的美酒，喝个

　　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