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担心李斯对赵高下毒手,他就把这番谈话抖搂给了赵高,后者的反应果然非常激烈:
“目前,丞相所顾忌的只有赵高,赵高死了,丞相就可以效仿田常弑君篡位了!”
你瞧瞧,李斯说赵高是田常,赵高也说李斯是田常,效果却完全不同。李斯啰啰唆唆讲了一大篇,引用了许多历史掌故,反复声明自己是为秦二世“着想”,鼓动力却远远抵不上赵高这样冷冰冰地甩出一句狠话。胡亥那张没二两肉的脸上青筋突暴,显然是同仇敌忾,他手臂一挥,对赵高说:
“李斯就交给你了!”
胡亥将李斯交给赵高干吗?当然是法办,是治罪。李斯落在仇人手中,赵高又是刑法专家,要罗织罪名,简直易如反掌。李斯身陷囹圄,这才有了迟到的觉悟,然而死到临头,他还要为自己脸上贴金。
“可悲啊!昏庸无道的君王,哪值得为他着想!从前,夏桀杀害关龙逄,商纣杀害王子比干,吴王夫差杀害伍子胥。这三位大臣,难道还不够忠诚吗?然而却难逃一死。三人死后,他们效忠的君王都铸成大错。我的智慧不及三位先贤,二世的残暴却超过了夏桀、商纣、夫差,我因为忠诚而死,理所当然。二世的统治真够昏乱的!铲除手足兄长而自立为帝,杀害忠臣而重用贱人,兴修阿房宫,横征暴敛。我并不是没有劝谏过,但他对我的忠告充耳不闻。古代圣明的君王,饮食有节,车器有数,宫室有度,凡是要增加开销而又无益于百姓的项目,一律黜免,所以能够长治久安。现在二世将坏事干绝,天下已不再听命于朝廷,全国一半的百姓都在造反,他依旧执迷不悟,以赵高为辅佐,我一定能够见到造反者杀入咸阳,朝堂化为废墟。”
李斯的这番话一味地谴责胡亥和赵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反省,将自己的遭遇与关龙逄、比干和伍子胥的遭际相提并论,更是不伦不类。如果说他助纣为虐,焚书坑儒,多少还有维护秦王朝利益的苦心在,属于事出有因。那么残害忠良,难道“军功章”就没有他的一半?当初,扶苏之死,蒙恬和蒙毅兄弟之死,若不是他李斯点头,跳梁小丑赵高肯定无能为力;秦二世登基称帝,若不是他李斯有意成全,也必定泡汤。何况他还曾因为妒火焚心,暗算了他的师兄韩非。李斯的悲惨遭遇只能说是他心术不正,甚至心术太坏,多行不义必自毙,是他自己种下孽因,最终自食恶果。他又哪能与古代烈性男儿关龙逄、王子比干、伍子胥相比?他去舔这三位先贤先烈的脚指头都不配。李斯死有余辜,改变历史的枢纽原本就在他手中,他可以使数百万生灵幸免于涂炭,当然他自己也会有更好的结局(至少不会更差)。但他却将历史赋予的机会拱手让给了赵高那个没人性的家伙。天下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