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的记忆与村上的失忆
2013年7月,大江健三郎的小说《水死》出版中译本。在这部小说中,大江借助英国学者弗雷泽写的文化人类学巨著《金枝》里的杀王意象,隐喻人们必须杀死自己体内的“昭和精神”。
何为昭和精神呢?就是超国家主义精神。《水死》的主人公以二战即将结束之际去世的大江父亲为原型。故事讲述日本即将战败时,父亲接受青年军官的策谋,欲飞往帝都东京轰炸皇宫,炸死天皇以挽回战败投降的悲剧结局。但在一个洪水肆虐的夜晚,父亲携带“红色皮箱”,独自乘坐舢板顺流而下,却因翻船溺水身亡,那只红色皮箱后被警察送回。
这个故事情节当然是个隐喻,隐喻什么呢?原来,日本走向战争,走向战败,走向种种的社会危机,均来源于一个地方,来源于一个有着护城河围绕的一块方圆之地——皇宫。当然皇宫仅仅是空间的表征,但它还操纵着时间。奇妙的是它在操纵时间的同时,又在着实地控制着空间。能操纵时间控制空间的是种什么力量呢?或者说是种什么精神呢?大江说就是绝对天皇制。日本人只有奋起斩杀存留在日本人精神底层的这个无所不在、庞大无比的“王”,才能迎接给日本带来和平与安泰的民主主义这个“新王”。
大江在这里提出几个问题,日本虽然战败了,但是战争时期的昭和精神,也即是超国家主义的幽灵还在日本人心中游荡。大江在担心将来一旦听到“天皇陛下万岁”的口号(实际上安倍等人已经于去年4月在冲绳举办的“主权恢复日”的庆典上,高呼过了)再次响起,日本人是否还会疯狂地去杀人与自残?越想越觉得这个前景可怕。因此他写小说《水死》,就是要将超国家主义这个“幽灵之王”杀掉。
1969年8月,大江开始在《世界》杂志上连载《冲绳札记》。这本小册子后来在岩波书店出版,一路畅销了十多年。战争不仅仅是残酷、血腥、压榨、悲剧和荒谬的代名词。战争还必须和看似真实的谎言做斗争,还必须为了还原真实,与谎言做理性的厮杀。这是读《冲绳札记》最直觉的感受。因为在茫然地,或者黯然地思考“日本人是什么?能不能把自己变成不是那样的日本人?”这个问题的时候,有时会发出冷笑,连自己都讨厌的冷笑。
大江在《札记》里写道:
“某天凌晨,古坚氏突然死去。他生于冲绳、长于冲绳,他的死也清晰地昭示了冲绳。接到他死讯的那天凌晨,我想到自身的死亡问题,想到袭向友人的死有可能也正伺机袭向我,那如死亡的恐惧一样的恐惧、无力感、孤立感和悲观情绪扼住我的喉咙,让我不顾体面地流着泪水:在死亡来临之前,对日本人是什么,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