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沙。迷人的海滩。 这里是深圳的旅游胜地,素有“东方夏威夷”之称。每到周
末,都会有大批游客拥到这里度假休憩,踏浪嬉水。
傍晚时分,散落在海边沙滩的露营帐篷,更是小梅沙的一 道风景线。帐篷有穹形的、三角形的,一顶接着一顶,红色、蓝 色、黄色,从远处看去宛如夕照中绽开的鲜花,彩色缤纷。游客 只花八十元就可以租一顶帐篷,比住四五百元一晚的海景宾馆便 宜,又富有浪漫情调,尤其受年轻游客或度假情侣的欢迎。当夕 阳西下时,游人们纷纷在沙滩上支起帐篷,沐着海风,或载歌载 舞,或枕涛而眠,实在是件快事。
6月25日清晨,大约6时许。天刚破晓,两个情人模样的男女 从一顶蓝帐篷里探出身来。男的戴着眼镜,穿一条牛仔裤,腆着 啤酒肚。女的穿黄色短袖T恤衫,白短裙,模样不漂亮,但很年 轻。走出帐篷,男的亲昵地搂着女的腰肢,脸上写着一夜欢情的 满足和愉悦。女的推了他一把,嘴角露出羞涩的微笑。两人是昨 日下午结伴来小梅沙玩的,啤酒肚是一家电脑公司的经理,女的
在公司里做文员,按时尚的说法是男的小蜜。
昨夜风情,余味未尽。他们缠着手臂,在灰蒙蒙的晨曦中 沿着海边散步。光着脚丫踩在柔软的沙粒上,有一种很舒服的感 觉。海浪轻轻吻着沙滩,留下一圈白沫。
大海一片宁静。远处的墩洲角碣石在薄雾中隐约可见。 “这大鹏湾真美哦!”女的赞叹道。 “祝福你,你永恒的大海!你的涛声好像是我的乡音……” 啤酒肚张开双臂,口气夸张地吟出一句诗来。 “你在发神经呀?”女的揶揄地瞅着他笑。 “嘿,是海涅的诗。”
“海涅是谁哟?” “海龙王的儿子,你都不知道?”啤酒肚嬉皮笑脸地说。 “去你的!没正经的。” “是德国的大诗人,《赞海》看过吗?”
“没有……” “下次我找来给你看看。” “我不看。”女的说。 “你别整天看村上春树,其实挺无聊的。”
“我就喜欢村上,他写的《舞!舞!舞!》好美啊!”女 的说。
“又是那个‘羊男’,古里古怪的。” “反正我喜欢。” “哦,你瞧……”这时,啤酒肚指着天空。 女的抬起脸,几只白色的飞鸟悄然在头顶上掠过。 “好漂亮的海鸥。”她眯着小眼睛说。 “又开黄腔!你仔细看,是鹭鸶。”
那些白鸟飞的姿势很舒缓,两只长腿伸在尾后。
“鹭鸶怎么飞到海上来了?” “它们也要舞!舞!舞嘛!”啤酒肚打趣。 “去你的!”
“那边树上有鸟巢。”啤酒肚指指海滩尽头处,那里是百米 高的崎头岭,山影郁郁葱葱。
鹭鸶发出几声鸣叫,向山岭方向飞去。 崎头岭的山脚下,是小梅沙的一个景观“情人小径”。沿着
倚山傍海的情人小径,经过一株参天大榕树,可以漫步登上坡顶 的观音崖。从观音崖再往下走十多步,踱过一座小木桥,就是观 海的好去处墩洲角。
他们随着鹭鸶飞的方向朝西走去,身后沙滩上留下一串新鲜 的脚印。
伸进大鹏湾里的墩洲角碣石,在晨雾中渐渐清晰。 快走到沙滩尽头的码头时,两人蓦然站住了。
从远处看去,距码头石桥下不远的沙滩上,好像有个赤 身裸体的男人趴着,头朝着岸上的方向。旁边是一堆嶙峋的礁 石,礁石紧邻着石块垒砌的堤,离沙滩约有一人高,上面就是 情人小径。
啤酒肚和女伴好奇地走近石桥,才意外发现这男人有些异样。 此人只穿了一条红色游泳裤,俯卧在沙滩上,两腿向两边伸 开,赤着脚。看样子像是凌晨涨潮时被潮水冲上来的,头枕着右
手臂,面孔朝下,看不清脸。 啤酒肚蹲下身,伸出手指在男人的鼻孔前探了探,已经没有
气息。 再摸摸男人的手臂皮肤,早已冰凉。
“已经……死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女的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男的看看四周,没有人影。 “我们报不报警?”他征求她的意见。 “你说呢?”女的有点迟疑。 如果警方把他俩作为目击证人,两人的隐私就会暴露无遗。 “还是报案吧。”啤酒肚下决心说。
女的犹豫地点点头。 两人匆匆地跑回岸上,找到挂着“小梅沙旅游中心管理处”
木牌子的白屋,叫醒了值班管理员。 “昨夜沙滩上有个游泳的淹死了!”啤酒肚大声说。 “什么?昨夜有人淹死了!”管理员揉着惺忪的眼睛,大吃
一惊。
为了保证游泳者的安全,小梅沙海滨浴场沿沙滩一线设有 几处瞭 望塔,上面有救生员值班瞭 望。当然这也并不是绝对的 保险,偶尔也有出事的情况。特别是下海游泳的人多得像下饺
子时,救生员的眼睛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再加上救生员又不是 二十四小时昼夜值班,喜欢夜泳的游人,风险自然要大些。除非 是游泳的好手,或者是裸泳爱好者,没有谁会一个人披星戴月地 在海里夜游的。
管理员立即打电话向派出所报了案。 十五分钟后,派出所两个穿制服的民警赶到现场。 由于发现尸体的沙滩位置靠近码头,已超出海滨规定的泳区
范围,两人立即将情况向上级公安分局做了报告。半小时后,Y 区公安分局刑警队长崔大钧带着几个刑警和技侦人员驾车赶到。 他们到达海边后,立即用黄色警带封锁了现场。蓝白色捷达警车
就停在上面情人小径的栏杆外。
这时,天已经微亮了。但雾还没有散去。 远处的露营帐篷群沐浴着熹微的曙光。 海滩上只有早起的零星游客在远处拾贝壳。 崔大钧三十五六岁模样,夹克衫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白底条
纹T恤,他身高不到一米七,但目光犀利,给人一种威压感。他 向啤酒肚和女伴询问了发现尸体的过程,并叫助手、青年警官王 小川做了笔录。女警官姚莉伫立在崔队的一旁,关注着目击证人 的陈述。
派出所的两个民警,站在围成弧形的黄色警带外面负责警戒。 崔队询问完毕。小川警官叫啤酒肚和女伴在记录上签了字。 “如果以后需要进一步了解,我们会与你们联系的。” 两个目击者点头。
崔队说完,然后放行让两人离去。 现场勘查。一个身穿有“刑警”字样背心的高个儿,从黑色
摄影包里取出相机,从不同角度拍照。
死者年龄约莫五十七八岁,穿一条显眼的鳄鱼牌红色游泳 裤,中等个子,体态微胖。尸体俯卧的地方,是一处平缓的沙 滩,旁边是礁石,距情人小径的路基很近。海水涨潮涌上来的白 沫,距尸体的两脚有四五米远。
沙滩上除了那对目击证人践踏时留下的新鲜痕迹,没有发 现其他脚印,若有也会被涨潮的潮水淹没了。附近也不见死者的 衣物等物品。再远些的地方,是一座从码头伸进海里的长长的石 桥。海水涨至接近桥面。海浪打在石缝里,发出有节奏的轰鸣。
法医田青蹲下来,透过秀琅眼镜镜片仔细观察尸体的背部和 后脑勺,并用手指轻轻按压。当田法医把死者翻过来检查时,有
人才发现死者似曾相识。
死者的宽脸膛和鼻端上沾着沙粒,脸色灰中发紫,嘴唇也呈 紫色。
“有点像地豪置业的胡国豪总裁。” 胖墩的青年警官王小川自言自语道。 “你认识这个人?”崔队疑惑地瞅着他。 “在电视里见过,就前晚播的《地产风云人物》,还有他的
特写镜头哩。”小川说。 穿刑警背心的高个儿对准死者面部,拍了几张照。 “我好像也见过这人的照片。”女警官姚莉探过头来。 “是很像,”崔队仔细端详死者面孔,觉得震惊,“这怎么
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