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请求举兵行动,中央相关部门迅速批准,下面的行动却迟缓下来。
六月,川陕总督庆复等又上一折,说的不是进兵的事,但与进兵之事也有些关联。此一折说的是打箭炉,即今日之康定。那时,各地抽调的兵马粮草都要先聚集打箭炉,再往西陆续开拔转运。庆复等人上奏的却不是这些事情。他们突然想起来要在打箭炉整顿社会治安——“稽查民人出入”。
写文章这是好笔法,到紧要之处,宕开一下,着些闲笔,其实是增强悬念。但用兵之事,恐非如此。可庆复们还是上奏了:“查打箭炉原设三门,东门大卡系进省通衢,南门出卡系赴藏大道,北门雅纳沟系通各处苗蛮小路。因炉城设有茶市,苗蛮汇集贸易,汉民遂亦繁多,向无稽查之例。”但现在,出入之人要予以盘查,要查看证件了。“炉城三门锁钥应交地方官掌管,拨兵守口,盘查一应内地出口之人,俱令在地方官处起票,守口人查验放行”,皇帝不太关心此事,便交由身边的大学士“议复”。大学士们如何议复,未见记载。
七月,纪山又上奏:“瞻对顽番不法,前委千总向朝选前往晓谕,乃下瞻对班滚已以兵二百余名在西纳山下插营阻挡。该千总随令瞻对头目将公文发去,令其回复,而班滚仍复支吾。及至上瞻对七林坪土寨,照前晓谕,又藉称:‘土司已故,家内不知,并未放夹坝’等语,彼此推诿,始终不献赃贼。自宣示以兵威,师出粮随,现已起运雅郡仓米四千八百八十余石,并接运所需青稞,已经炉地购定三千石,里、巴二塘共预购一千五百石。其军需银两亦俱运炉接济。”
皇帝自然不高兴:“知道了。兵贵神速,今汝等尚无进师之期,而彼已有兵挡矣!善用兵者如是乎?”
皇帝又找来军机大臣。他当然有理由要烦恼,“目前所请钱粮已至五十万之多
矣”。更重要的是,“李质粹等奏称,‘昨差千总前往晓谕,勒献赃贼’”。大兵云集之时,你还晓谕什么?这结果只是使别人“早已闻风预备”,所以皇帝不禁要问:“所谓兵贵神速者何在?”
皇帝更担心,“看此情形,是伊等办理游移拘泥,业已不合机宜,恐将来进剿亦未必悉能尽善,永除后患”。皇帝也看得很清楚,弄不好,就会如“雍正八年之草率完结,复为今日之害”。
皇帝一番责难催促,征剿瞻对才又定下统领官兵副将马良柱,副将宋宗璋。宋宗璋正好在此时升任松潘镇总兵,四川提督李质粹上奏请求留用宋。因为瞻对是宋任泰宁协副将时辖制的地方,“情形熟悉”。
“准之。”
皇帝终于不耐烦了:“兵贵神速,岂有贼已发兵阻挡,而汝等尚无出师之期之理!”接下来的批示,更是耐住性子,语重心长,“兵者不得已而用之,固不可姑息了事,以贻后患,亦不可玉石俱焚,而无所甄别。至夫杀降冒功,则尤当所戒也。勉之!慎之!”
时间是乾隆十年七月十四日。
一个多月后的八月二十六日,才又有前线消息,但不是开战的消息。庆复上奏:“下瞻对班滚闻兵进剿,现称出结效顺。恐系秋禾将熟,希图延缓收获,亦未可定。”这位下瞻对土司班滚,正是雍正年间被清兵执杀的安抚司策冷工布之子。此时据有瞻对大半地方。上瞻对地方,老土司病故,其子年幼,由有实力的土目主持地方。“上瞻对头目骚达邦等情愿献出三寨,效力引路,并攻下瞻对,亦不可遽信。容臣到川时确查虚实”。
原来,从决定起兵到现在,时间已近半年,川陕总督还没有抵达靠近前线的四川。
九月底,皇帝接到庆复奏折。这位封疆大吏终于到川就位了。“臣于八月行至川省,与抚、提诸臣筹办瞻对军务”,而且,进一步得到瞻对地方的更详细情形。“上、下瞻对虽同纵属为盗”,但两者有所区别。上瞻对应袭土司职的肯朱,还是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儿,“闻兵进剿,亲自缴印投诚,并泣诉伊叔四朗谋夺土职,愿为官兵引路进攻……肯朱可从宽宥”。
“至下瞻对班滚与上瞻对贼首四朗,勾通交接,不献赃贼,情罪较重。然果亲出投诚,亦可暂缓其死。先令献出各案赃贼,有应正法者,即在军前正法。再令缴出各寨军器,然后酌议安置。倘敢违抗如故,尽行剿灭。”
皇帝不相信如此举措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说大兵压境,叫他们退还些赃物应该不难,他们甚至可以弄几个人来冒充首犯,叫你杀头,“将来撤兵之后,保其不再生事耶?”
此时,提督李质粹也到达前线了。“臣于七月初八日,自川省起程进剿瞻对,二十六日行抵东俄洛地方。总统建昌镇总兵袁士弼及各路汉、土官兵亦先后齐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