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耕种烟……双鹤……大号……粉刀烟。”
“粉刀……双鹤……耕种烟……”
小孩子的声音脆得和玻璃似的,凉水似的浸透着睡在街头上的人间,在清晨活着的马路,就像已死去好久了。人们为着使它再活转来,所以街商们靠住墙根,在人行道侧开始罗列着一切他们的宝藏财富。卖浆汁的王老头把担子落下,每天是这样,占据着他自己原有的土地。他是在阴沟的旁侧,搭起一张布篷,是那样有趣的,用着他的独臂工作一切。现在烧浆汁的小锅在吐气,王老头也坐在那布篷里吐着气,是在休息。他同别的街商们一样,感到一种把生命安置得妥适的舒快。
卖烟童们叫着:
“粉刀,双鹤,耕种烟。”
“大号双鹤烟……”
小胸膛们响着,已死的马路会被孩子们的呼唤活转来,街车渐多,行人渐多,被孩子们召集来的赛会,蚂蚁样的。叫花子出街了,残废们没有小腿把鞋子穿在手上,用胳膊来帮助行走,所以变成四条腿的独特的人形。这独特的人形和爬虫样,从什么洞里爬出来,在街上是晒太阳吗?闲走吗?许多人没有替他想过,他是自己愿意活,就爬着活,愿意死就死在洞里。
一辆汽车飞过来,这多腿人灰白了,一刻他不知怎样做,好像一只受了伤的老熊遇到猎人。他震惊,他许多腿没有用,他的一切神经折破。于是汽车过去了。大家笑,大家都为这个多腿人静止了。等他靠近侧道时,他自己也笑了。可是不晓得他为什么要笑?眼睛望到马路的中央去,帽子在那变成一个破裂的瓜皮样,于是多腿人探出蒸气的头,他怨笑。
在布篷看守小锅的王老头,用他的独臂装好一碗浆汁,并且说,露出他残废的牙齿来:
“你吃吧!热的。”
但是帽子给汽车轧破的人却无心吃,他忧虑着。仅仅一个污秽的帽子他还忧虑着。王老头的袖子用扣针扣在衣襟上,热情的替别人去拾帽子。终于那个人拿到破裂的瓜皮。对王老头讲,这帽子怎样缝缝还不碍事。王老头说:
“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