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仁来到观世音的大排档,观世音招呼道:“后生仔,干吗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啊?今天出粮是不是没好好干活儿,挨了老板的训?”
“没有。”
“没有?没有就别老皱着眉头。来来来,跟我们老诗人坐一桌。我给你们两位介绍一下。老诗人,这个后生仔叫天仁,是一家美国公司驻深圳办事处的副代表,能干得很啊,前途无量啊。他的月薪啊,哦呀呀,抵得过我这家小店一个月的营业额呀。”
“啊?”天仁唬得合不拢嘴,忙忙慌慌掏腰包,气冲冲要一把把今天刚刚领到的粮草钱拍到桌子上,你,大妈你自己数数。
未等天仁掏出那一扎粮草钱,观世音早一把按住天仁的肩膀,嚷:“来来来,天仁,老诗人是我们深圳诗歌协会的名誉副会长。哦呀呀,老诗人可了不得啦,全中国新华书店里都摆了他的诗歌集子在卖呀。”观世音把天仁强按到老诗人对面坐下。
天仁无心听观世音嚷嚷,叫了一个耗油生菜,一个塘虱煲,一瓶冰冻金威。
等观世音走开,天仁这才抬起头来,打量自己座位对面的老诗人:矮墩墩,胖墩墩,笑呵呵的圆脸像个烧饼。
天仁有点儿失望,这样的诗人造型跟自己想象中的诗人造型相差十万八千里。历史上的诗人造型要么仙风道骨,比如李白;要么骨瘦如柴,比如杜甫。
天仁脑子里拼命检索,也找不出一位胖诗人,就算苏东坡那么爱吃东坡肘子,宋人笔记野史里也没说他是个胖子。
诗人多半多愁善感,见风落泪,见月伤情,不是有一位还活着的诗人就以自己每天咯血二两为荣自号咯血的杜鹃么?大诗人歌德也是得过一场大咯血之后才成为大诗人的。人们常说诗人的诗作是诗人的心血之作,盖缘于此。不咯点儿血,怎么能叫心血之作?所以,大凡诗人,不是神经衰弱,就是消化不良。
从病理学角度来讲,诗人应该体型偏瘦。可面前这位老诗人?呵呵,一副酒足饭饱营养过剩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点神经衰弱或者消化不良的症状?要让他咯血怕是比要让他下蛋还要难。他的诗作多半不是他的心血之作,而是他酒足饭饱之后噫出来的饱嗝。
这也不怪他,我们这个时代还有哪一个诗人像杜甫似地吃了上顿没下顿?诗人写不出好诗来责任不在诗人,怨只怨我们恰好生在一个人人有饭吃个个有衣穿的好时代。
要想让诗人写出好诗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赶到荒郊野地,让他们结草为衣,採薇为食。那样的话,或许他们就能写出哀民生之多艰或者粒粒皆辛苦之类的好诗来。
对战士,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对诗人,也应该置之死地而后诗——而后写出好诗。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