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期间,游击队的地道战曾让日军闻风丧胆,成为战例典范。其实远在南北朝时期,东魏孝静帝也曾打过地道战,只不过他不是为了抵御外来入侵,而是用来造大臣的反。
公元532年,高欢立元修为帝,因功劳极大,被拜为大丞相、大将军和太师。君臣之初,相处倒也融洽,但时日一久,他便做出一些擅权逾矩的事来。当时的都城在洛阳,而高欢将自己的大丞相府建在太原,以致时常有丞相的话从太原传过来。偏偏元修又是一个励精图治的人,不喜欢国家大事都由丞相说了算,渐渐地,君臣之间日益不谐。后来元修以攻打南朝为名,大集兵马,准备渡过黄河讨伐高欢。高欢得知后,也集结军队南下而来。于是皇帝与丞相的军队就隔着黄河打起仗来,结果高欢获胜,并攻下洛阳,改立11岁的元善见为帝,是为孝静帝。元修投奔宇文泰,于是北魏一分为二。为了区别起见,元修的政权被称为西魏,元善见的政权被称为东魏。
元善见称帝后,高欢一改以往作风,对新皇帝毕恭毕敬,元善见便也过了十几年太平日子。史载孝静帝“好文学,美容仪,能臂下挟石狮子翻宫墙,箭术精妙”,真可谓文武双全,这样的皇帝似乎极有可能成为一代开明君主。没想高欢死去,他的儿子高澄当上了大丞相和大将军,高澄可是“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还派中兵参军崔季舒监视孝静帝的一举一动,孝静帝的日子便有些不好过了。
有一次,孝静帝与高澄两人一起饮酒,高澄举起一大斛酒直抵孝静帝的下巴,口中还说:“臣高澄劝陛下饮酒。”
孝静帝气急了,不悦地说:“自古无不亡之国,你这样侮辱朕,朕也不想这么活着!”
高澄就怒骂说:“朕朕朕!狗脚朕!”并命令崔季舒朝孝静帝猛打三拳,然后扬长而去。
孝静帝作为一个有志之帝,怎堪受此侮辱!他回宫后便反复咏诵谢灵运的诗句:“韩亡子房奋,秦帝仲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
心腹荀济一听皇上念这首诗,便知道了皇上的心意,说:“高澄这厮的确太过可恶,不过现在到处都是高澄的人,我看还是忍忍再说吧。”
孝静帝说:“我已是忍无可忍啊。若是能够找到一个象太史公所说的游侠那样的人,让他去接近高澄,趁他不注意时还愁杀不了他吗?”
荀济摇摇头说:“难哪,高澄到处都安插有线眼,怎么能够逃得过他的耳目呢。更况不仅皇宫中难以找到亲近之人,我们即使到外面去找,只怕人还没有走出去,便给他发觉了。”
这时孝静帝除高澄之心已是急不可待,便说:“朕自信臂力过人,只是高澄这厮每次来见我都要带很多人来,要不然我都能够亲手杀了他。”
荀济想了想说:“我看不如这样。高澄的府邸离皇宫很近,我们可以在皇宫里挖一条地道,直通高澄的床下。等挖好后,派人冲过去,趁他睡着时便可杀掉他。”
孝静帝觉得有理,便对高澄说想在皇宫中修一座假山。高澄为了独揽大权,正不想孝静帝理政呢,见他想的净是些娱乐玩意儿,便允许他在皇宫中修砌假山。孝静帝于是安排工匠白天在宫中修假山,夜晚开挖地道。
这项工程最初极为小心谨慎,因而进展顺利。高澄虽也曾派人来查看过施工情况,但没有想到孝静帝居然会另有所图,对此便看得淡了。孝静帝见高澄不再派人来监视,便有些急于求成,以致胆子越来越大,在夜深人静时还命工人继续开挖。等挖到皇宫门口时,被守门人听到了地下的响声。守门人并不知道皇帝要造反,反而还以为有人要潜进皇宫刺杀皇帝呢,于是一面派人保护皇上,一面迅速报告给高澄。
高澄暗想:是什么人想刺杀皇帝呢?这朝中当权的人可是我啊,想篡权的话也该来篡我的权呀。他马上带兵直闯皇宫,结果发现地道是从皇宫里面挖出来的,这些泥土正好被孝静帝用来堆砌假山。他于是责骂说:“好个元善见,你居然还想造我的反?我们父子对魏国可有大功呢。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孝静帝见计谋给识破了,遂义正严辞地说:“自古以来,朕都只听说过臣想反君,哪有君想反臣的?是你自己想造反,又何必推到朕身上!朕杀你就是为了咱们魏国安宁,若不杀你,你终有一天会来杀朕的。反正是一死,你要杀就来杀吧!”
高澄见孝静帝如此一说,反而说不出话来,便假惺惺地赔礼道歉,并在皇宫中与孝静帝开怀畅饮。孝静帝起初还提防他,没想高澄并无杀自己的意思。后来高澄访得出谋划策的人是荀济,便把他杀了。孝静帝身边的人更加害怕,再也没人敢亲近他。高澄见孝静帝真正成了孤家寡人,这才把他囚禁到含章堂中。东魏于是名存实亡,事无巨细均受高澄制肘。
可是也有人看不惯高澄的飞扬跋扈行为,比如他的厨奴兰京。兰京有次不小心得罪了高澄,被他恶打一顿,还让他去给幽居的孝静帝送饭。兰京见一个堂堂的皇帝居然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不觉对孝静帝心生同情之心。孝静帝以为兰京是高澄用来试探自己的,但他已将生死看透,反而无所畏惧。兰京更加钦佩孝静帝的为人,他于是假意迎合高澄,汇报孝静帝的情况。高澄知道孝静帝除了能见到兰京外,便再也见不着别的人了。因为便连外面监视他的人也都是远远地站着,并不与孝静帝答话。他听了兰京的汇报,不觉来了兴趣,要他继续察看孝静帝的情况。
有次,兰京又向高澄汇报完情况,说得他心头高兴,便说:“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拿些吃的东西来。”
兰京连忙去端食物,身上顺便揣了一把匕首。按理,寻常人每次去见高澄,都会被搜身,但由于兰京才从高澄屋子里出去,守门人便没再作检查。兰京趁高澄端碗时,忽然抽出匕首,猛地刺中高澄的心窝。高澄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卑微的厨奴居然会对自己下毒手,死时便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
兰京小心地藏了匕首,跑到含章堂向孝静帝报告。孝静帝大喜说:“看来这是天意呀,上天要把权力还给我了。”
岂知高澄的弟弟高洋一直都在盼着能够出人头地,见哥哥一死,便马上宣布继承父兄权位,并带领八千多人逼进皇宫,要孝静帝让位。孝静帝没想到高洋比高澄还要难以对付,无可奈何,只得下诏禅位。高洋于是改国号为齐,并封孝静帝为中山王,等过了一年,高洋根基一牢,便用毒酒害死了孝静帝。
孝静帝靠挖地道除权臣,虽说失败了,但也算是空前绝后。不过到了后来,皇帝们也大多学会了地道战。如宋徽宗赵佶挖地道会李师师,乾隆也曾在杭州通过地道会江南名妓,便是《天龙八部》中的段正淳也曾通过地道去会情人,其灵感大概都缘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