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院子与城市的居民住宅小区仅一墙之隔,因为这里是城乡结合部,许多外来人也在这里租房住宿,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鱼龙混杂之地。派出所干警也难得光临。
老田头再也坐不住了,从茶馆里出来,一路朝卢家院子走去。他在心里愤愤地报怨道,这些人不晓得那心里是咋想的,才成为城市人,就无法无天了。我老田头曾经是生产队长,是干部,就该去理抹,我不能枉自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
老田头一路想着一路走,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卢家院子的大门口了。老田头打起脑壳往里面一看,这卢家院子如同一个不大规则的杂货院子。那些三轮车.包车.自行车放得满院子都是,靠围墙边还放着一台炒爆米花的机器……
老田头刚往里头跨,忽然就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住。他向吼叫的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十分妖艳的女子站在门口。只见那女子的裤子穿在肚脐眼下面,像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那肚脐眼像一个枪把子的十环,中心鲜红得刺眼,好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口红;她的胸口挺得老高,两个乳峰像两座小山似的,深深的沟壑好像随时等着人去攀登。这女人好像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一双眼睛正色迷迷地审视着老田头……老田头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转移到另一边去了。
老田头浑身不自在起来,那女人开腔说:“喂,你是不是要买洗澡票?咋低着脑壳就往这院子里钻?”
老田头木纳地说:“这是卢家院子嘛,好久又在开洗澡堂?”
“看来你还是生客。这样吧,你今天可以先洗澡后买票,保证你洗得安逸、舒服、巴实。你咋个还稳起喃?老爸子你到底想不想洗澡?”
老田头感到十分吃惊,这女人咋这么出得色?他想,这还是我们生产队吗?难怪这卢家院子的名声不好,原来这院子里有妖精,真是岂有此理,进门还要买票!
“喂,老头子,你看神了嗦?问你洗不洗澡,价钱一点也不贵,你听清楚没有?”说着,那女人就往老田头跟前走了过来。
老田头终于回答说:“还没听说进这院子要钱哩!”
“这院子里本来就不是随便可以进来的,何况你这把年纪了老牛还想吃嫩草嗦?就不晓得你包包里有没得人脑壳大钞票?”
老田头见这女人朝他走来了,心里顿时就提心吊胆地虚惊起来。他现在衣包里的确没有人脑壳大钞票,但自己今天又不是来逛窑子,我是来做政治思想工作的?老田头一下子就正经起来了,腿也直直地站着,对女妖精大声训斥道:“你是哪里来的人?有没得身份证?我是来找卢家的人。”
妖艳女人刚要伸手去拉老田头的那只手又缩了回去。
她再一次把老田头认真地端详了一阵,觉得老田头不像是来给她送人头钞票的那种嫖客。她迅速转过身去,对着一间房屋大声地喊道:“卢婶,有人找你!”她喊完就进屋里去了。
老田头听见另一道门响起了开门声,一个女人的喊叫声也响起来:“哎呀,原来是我们的田队长。怠慢了,怠慢了。”
老田头回过头来一看,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半年多没见这个卢老二的婆娘,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大胖子。她挺着一个将军肚,颤摇摇地朝老田头走来,那两束精明的目光在老田头的脸上扫来扫去。老田头定了定神,才忽然想起他今天来的目的。他对这个胖女人说道:“卢二嫂,我今天来是有一点小事找你。”
“哎呀,啥子大事小事的,先进屋坐。”她见老田头站着不想动,又说道:“田队长,如今我们都农转非了,有城里的户口,都变成城市人了,再也不是原来的生产队,今天开会明天开会,还能有啥事呢?”
老田头吃一个闷头,卢二嫂刚才说的那些话就是傻瓜也听得明白。如今连生产队都不存在了,还有啥子队长?难道还要召集这些城市人去开个社员大会?老田头今天来管这些事,显然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老田头像半截木桩了扎进土里似的站在哪里一动也不动了。他凝望着卢家的四合院子,几年前的往事便浮现在他眼前……
那天晚上,卢家两口子几乎是跪着求他到卢家院子去坐一坐。老田头晓得卢家是为了屋基地的事。但老田头到底还是来到了卢家。卢家原本的屋基地是比较紧,在老田头看来是属于可解决也可以不解决。
但后来老田头看卢家两口子说得可怜兮兮的,终于给卢家解决了屋基地。卢家在这块地皮上修起了四合院瓦房,后来遇着城市占地,卢家大概凭出租房屋也发财了……
老田头一想起刚才卢嫂子说的气话,心里就有一股怒气往上冒。如果就这样走了,他老田头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哪里还有脸面?难道正神还怕你恶鬼?想到这里,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卢嫂子,往天生产队普法学习过有关的条款,犯法的事做不得。”
卢嫂子连忙说:“我们只收点房租费,才不管人家做啥生意咧!只是不晓得田队长是不是公安局的官,可以随便查人家的户口?要是哪个想在卢家院子里捡便宜那就走错门啦!”
老田头气得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但他一想,是呀,自己凭啥来理抹卢家人?
等这婆娘把事情闹大了就自有人来管了。
你闲事少管,走路伸展。老田头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卢大嫂见老田头走了,心里一高兴便大声地喊道:“田队长,咋又走了喃?进屋喝茶嘛,你还可以洗澡,田队长……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