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 歇
那是一个冬天寒意最浓的时候。多事的冷风把枯黄的草叶连同灰尘抛向天穹,让干瘦的石岩在灰沉沉的云层下裸露出饱受风霜的苦难面目,接着再从四荒八极的远远近近、收罗来无穷无尽的雪花,又把石岩遮盖起来。听得见枯瘦了的水流在冰底下呜咽,似乎是在诉说春日的勃发和夏天的繁华。冰雪覆盖着的原野显得越发庄严、庄严得近乎残忍。而狼,被饥饿逼得疯狂起来的狼却不顾一切地四下活动,它们的目的明确而直接:找到一切可以吃下肚子去的东西,包括人!
是一个领了工资的下午,尽管天都快黑了,教师阿洛布朱依然打算连夜赶回去。他家里有多病的阿妈,不久前妻子生了双胞胎,家中该他出力的事情很多。虽然每月工资有五十多元,但派用场的地方也多,阿洛布朱是这家里的台柱子。
冰天雪地的野外有一种只能感到恐惧、却又不知为什么要害怕的威严。阿洛布朱是一个还没有体验过什么叫“害怕”滋味的汉子,但这个下午却有点异样,他心里直嘀咕,他突然被自己体会到恐惧而感动,于是他唱起了一支他并不熟悉的古老的民歌,。那支歌说:年年度度,春夏秋冬轮换着来,又都要过去,充满新鲜和活力的季节是这样,冰雪交加的季节也是这样。
他的歌声一出口就被冷风卷走,他恼怒得更加大声的唱,他本可以就那么一遍遍重复着唱下去,但是他突然闭口了,顿时,韵律苍凉、古朴的歌声一下了消失了,好像不是消失在荒原里,而是消失在历史的深处,踪影全无了。
阿洛布朱惊讶的发现雪地上倒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要去朝佛的老人,在冰天雪地的荒野里迷了路、耗尽了体力。
阿洛布朱把他扶上了马,他本想把他带回自己家去,。他估计,天明前,他就可以走出这片荒原,回到他那前临小河、背靠森林的小木屋里。但是,狼来了,先只有两只,后来增加到七只。再往后又增加到了十多只。
马儿首先害怕了,它颤抖着在雪地里挣扎前进,马背上的老人呻吟不止。阿洛布朱意识到腰里那把五寸长的刀不会有好大作用。他想到了火,他拉着马跑到一块生长着几丛灌木的地方。折下枝桠点着火就不怕了。
阿洛布朱身上有火柴,因为他吸烟。可是用什么来引燃?生生折断的灌木枝上还有冰凌。阿洛布朱把一盒“飞雁”烟盒撕来点燃,那张烟盒纸转眼就烧尽,阿洛布朱没有慌乱,也没有犹豫,他把两张一元的钞票、几张角票卷成一个圆筒接着就快要熄灭的火苗。钞票燃起来的火光有点发蓝、燃得很不情愿的样子,燃过的灰发黑,并不马上掉下去。那一束很细、看上去也很干燥的树枝桠并没有点燃,却冒了一丝丝水蒸汽。阿洛布朱迟疑了一下,抽出一张十元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