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解剖猪尸体,许小飞发现这猪的死确实有问题。暂时还不能定性为蓄意谋杀吧,至少也算医疗事故。有证人证实,猪在没劁之前是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但在劁完之后就打蔫了,最后莫名其妙的死了。原来,许小飞发现劁猪那地方有溃烂的现象,这就说明医生,不,是劁猪匠劁猪后不卫生,猪是刀口感染而死。许小飞再一割开猪劁的那地方,竟然发现了一个睾丸。这样张寡妇就有理了,猪不但是纯粹意义上的受感染而死,而且劁猪匠还拉下了一个猪睾丸,换句话说,这猪没劁好,没劁彻底。责任完全在劁猪匠身上,许小飞兴冲冲地去找劁猪匠子。敢情这阵子,劁猪匠子还挺忙。挨村跑,他又是光棍一根,走哪劁哪,居无定所,许小飞几次都扑了空。不甘心,就提前到劁猪匠子可能要去的村落蹲点。终于把这家伙给堵住了。开始,他还不承认,满嘴是词,说什么我劁了这么些年猪了,从没拉下过贼卵子。这事明摆着张寡妇诬赖好人。许小飞不动声色,那你说说,张寡妇为什么要诬赖你?劁猪匠子就没电了。许小飞刷刷刷在劁猪匠子面前摆开了证据,有解剖猪时的照片,还有那只猪睾丸。劁猪匠子就低头认赔钱了。可是身上没有那么多,许小飞怕他又跑没了影。在劁猪匠子屁股后面跟着,走一家劁一份猪,许小飞看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想试试。这个时候,俩人已经没有了敌对情绪,一个劁猪一个收钱,混的像亲哥俩似的。劁猪匠子说,你也来劁一头,我在旁边给你当顾问。许小飞刚要列架子开干,腰里的手机响了,接了几次,都掉线。许小飞知道是所里的电话,耽误不得,可山沟子的信号不行,许小飞正着急呢,劁猪匠子说,你踩我肩膀上房接。劁猪匠子的确见多识广,许小飞上到房顶,手机里终于传来毕所长的声音。
这回是千真万确的血案,许小飞格外的兴奋。
龚丽丽对许小飞这些天的行踪是不满的。见许小飞手里还拎着一只猪睾丸,气就不打一处来。毕所长的态度跟龚丽丽正好相反,他觉得许小飞经过他的批评教育,对工作也认真负责了。这几天又是调查又是取证的,把劁猪案办得跟正宗刑事案件一模一样。这样就对了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样的态度干工作,才不失警察的本色吗?
许小飞在脸盆里胡乱划拉一把脸,急不可耐地问,头,啥时候走?毕所长回答,等七拐的蹦蹦车来了,咱租用两天。许小飞明白了,派出所的那辆吉普车又趴窝了。毕所长叫许小飞先汇报一下劁猪案办得咋样了。许小飞就把那只猪睾丸放到桌子上,又从衣服口袋里往外倒零钱。叮当的硬币倒了一桌子,查出钱数是八十七块。毕所长说还缺七十多块呢吧?许小飞就胸有成竹地回答,再有两个星期钱就能凑齐,可以通知张寡妇别在井边转悠了。余下的钱好办,咱有证据在手,谅他劁猪匠子也抵赖不了。毕所长指那猪睾丸,这可都有味了,别烂了,他再不承认咋整。许小飞笑了,那还能烂得了?叫丽丽拿乡政府食堂去,他们那有冰柜,先冻上。咱办完杀人案就取回来。一直不跟许小飞说话的龚丽丽刚要反驳,毕所长说,这是任务,一会儿再去张寡妇家送钱去,说剩下的钱劁猪匠子正夜以继日加班加点给酬呢。
龚丽丽狠狠地白了一眼许小飞。嘀咕一句,你无聊吧,没案子破憋得你。许小飞笑,叮嘱一句,告诉食堂的,别拿混了,给乡长炒尖椒吃了可就糟了。
毕所长和许小飞是天黑的时候进的村子。
一进村就受到了村委会的热情接待。村书记带头鼓掌,连说,警察同志真是神兵天降啊,了不起,了不起。毕所长,你们的警车呢?要是再弄点响动就更带劲了。许小飞抢着说,我们怕打草惊蛇,才没敢动用那玩意。情况怎么样?有必要的话,我打个手机,大部队都在外边埋伏着呢。村书记就紧紧握住两个人的手,说,还是警察同志想得周到。既然大部队都来了,赶紧都请进来吧。咱村里的食堂大,百十号人都容得下。小孙啊,准备一下伙食。叫小孙的是个小媳妇,在村委会里当妇女主任。小孙响亮地答应着,要去准备。毕所长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大部队在派出所等我们的命令呢,没来,我们充其量是支小分队,先试探一下。
毕所长说完这话,瞪了一眼许小飞。许小飞装做看不见,问村书记,情况现在怎么样了?村书记拉住俩人的手就往食堂走,说,先吃饭再说,人古人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都饿得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进了食堂,那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鸡鸭鱼肉。村书记说,你们来白的还是来啤的?许小飞已经饿得快挺不住了,也弄不清楚村书记说的那些话是哪位古人说的了,听村书记问就说,白的啤的都来点。毕所长大声说,等一下。村书记吓了一跳,忙说,毕所长喝不了白的和啤的吧,那还有葡萄酒。毕所长忙解释,我不是说喝酒,我是想知道案子怎么样了,那被打的村主任有没有生命危险?案犯是逃了还是没逃。村书记笑了,还是毕所长一心扑在工作上,先喝完酒再说也不迟。毕所长坐在椅子上,斜着身子就是不肯动筷子。许小飞就打圆场,说书记,你还是先把案子的事简单说一下。你要觉着麻烦,掐脑袋去尾巴,你先捡主要的说。要不,我们所长他就这工作作风,不先谈工作他这饭是吃不下。村书记就带头鼓掌,说,真是难得,我们得向毕所长好好学习啊。
毕所长板着面孔问,捡干的说,郝大炮死了吗?村书记说,没啥大事了,在诊所吃了点药,现在正打麻将呢?毕所长说,都酿成了血案了,咋还打麻将啊?村书记说,你是有所不知啊,县里的扶贫考察队来了几个同志,给咱送贷款来了,咱得好好招待人家啊。郝村长真不容易啊,带伤还得坚持给领导点炮啊。毕所长纳闷,点什么炮?村书记说,咳,不怕你笑话,哪都这样,你不把领导答对好了,办事能好使吗?毕所长问,那打人的人跑了没有?村书记说,他呀,叫他跑他也没那个胆子。毕所长更纳闷了,说,这人可就怪了,没胆子咋还敢用镰刀杀人啊?村书记站起来说,事情我已经汇报完了,现在,我宣布,荒土梁子村欢迎公安同志的宴会现在开始,请公安同志先脱掉外衣。许小飞问,干吗?村书记说,我知道上面有这个规定,着警服不能喝酒。把衣服脱掉不就可以了吗?许小飞说,还是领导想得周到。三下两下脱了上衣,毕所长犹豫了一下,想必是饿得难受,也把上衣和帽子脱了。席间的气氛徒然热闹了起来。
陪酒的是那个叫小孙的妇女主任。开始毕所长和许小飞没留意,没想到小孙的酒量很大,而且每敬一杯酒还有一套嗑,俏皮幽默,荤素搭配得很有意思,弄得毕所长几次都咧开大嘴岔子笑了起来。不大一会儿,许小飞就架不住劲了,提出要喝啤的。小孙倒也爽快,说,那也好,要喝啤的咱都喝啤的,我带头,把杯中酒清底,然后来啤的。说着就率先干了,许小飞拧着鼻子也干了,毕所长没干。村书记就揭发检举,非要罚毕所长。毕所长说,这不怪我,我没答应喝啤的,是小孙一厢情愿。村书记哈哈笑,说敢情是我们小孙自做多情了。赶紧的小孙,陪老毕大哥再单拉一杯。喝到现在,村书记已经把毕所长改成了毕大哥了。小孙小脸红扑扑地说,拉一杯干吗,咱就多加深一下感情,多拉两个。说着自己倒了白酒,站起来,连耸动的胸脯和酒杯就一起递了过来。毕所长站起来,声明一下自己拉可是拉,喝酒不能掺和,一会儿不改啤的。小孙就左右开弓陪着喝,直到把一桌子酒席喝凉了又重热一遍。
俩人回安排好的屋里睡觉时,都高了。毕所长问许小飞,咱跑这干啥来了?许小飞说,干啥,老毕大哥,喝酒呗。
第二天早上的伙食安排得更和两个人的胃口。小米粥馒头,外加煮鸡蛋,八个小咸菜。吃完饭,该干正事了。村书记就过来了,说要不要把德力给捆过来?毕所长问,谁是德力?村书记说,打主任那小子呗,那是个刁民。毕所长说,先别,把郝主任叫来吧,我们先核实一下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