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馆中的王公馆

书名:一座城池的文化史观 作者:郭子玖 字数:167901 更新时间:2019-12-06

  四川日报准备对成都历史文化遗迹进行系列报道,其中就涉及到地处少城柿子巷的王公馆,文化栏目的记者打来电话请我们为其联系一下采访工作。为尽地主之义,我带着记者朋友,从同仁路左拐进入柿子巷,前行100余米,就见到了一幢青葱碧绿、青瓦灰砖、亭台楼阁掩映下的仿北欧洋楼,这就是传说中承载了蓉城百年沧桑历史的王公馆。

  王公馆是一座楼房,坐落于金河路60号附9号。它不是一座普通的楼房,而是一座纵横历史的古老建筑,因为这座公馆中的王公馆,它不仅仅是一座精致的建筑,还是一座城市沉淀而来的文化。因此说,王公馆既是历史的记忆,也是文化的沉淀,既承载着中华帝国从封建专制走向社会主义道路的历史,同时又承载了一位国民党高官血雨腥风的峥嵘岁月。说到王公馆,就得讲到它的历史:上世纪初,在中国的上海滩各国租界众多,各类达官贵人、军政名流争相效仿修建欧式小洋楼。

  在成都,也迅速盛行“西洋风”,川军旅长杨敏生便率先在金河街与柿子巷路口修建了这座小洋楼。民俗专家袁庭栋对此也进行过考证,他在《成都街巷志》中也讲到过该公馆的历史:此公馆建于1913年,落成于1915年底,历时3年多时间。公馆坐西朝东,四层一底,主体为砖木结构,占地10余亩,主建筑面积2100余平方米,各种大小厅室共30余间,耗资约20万银元。王公馆属于意大利哥特式建筑,是当时成都极其新派的一种建筑风格,因为此建筑做到了“中西结合“。

  我们踏进楼道,真正领略了中西合璧的味道,其楼内通道迂回,上下贯通,房厅、客堂均用东方传统艺术装饰,室内配以彩绘壁画和壁炉。特别是步入主楼东面花园,园内绿树葱郁、绿草如茵,不仅有水池、小桥、假山、花坛,而且园中百花吐艳。

  听管理人员讲,此公馆曾为日本驻蓉领事馆。后查证相关资料得知,1916年8月,日领馆派外务书记生大和久义郎到达成都,任“驻省日本特派员”。1918年6月,日本向川军旅长杨敏生租用公馆为驻蓉寓所,并先后挂出“大日本钦命驻扎成都及管理通商事务总领事馆”、“大日本驻川总领事馆”等招牌。1926年3月,日军炮轰天津大沽口,成都市民游行示威,愤怒的市民遂将其领事馆部分设施捣毁。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领事馆再次受到冲击,于当年10月自行关闭。1936年8月,日本欲再次恢复驻成都领事馆,8月23日上午,成都数千群众集会少城公园(今人民公园),发表演讲,高呼口号,群情沸腾,慷慨激昂,会后整队游行至骡马市,将大川饭店层层围住,蜂涌冲进大川饭店围攻5名日方人员,当即打死田中武夫、濑户尚等2名日本人,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大川饭店事件”。

  历史是顽皮的,当日本领事馆撤离后,即1936年底,此处又成为了王瓒绪之子王泽俊(1902-1974)的公馆。作为四川省政府主席、重庆卫戍总司令、国民党中央执委等职务的四川军阀王赞绪,他的儿子王泽俊在1935年5月24日红军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时,奉命带领一个旅三个主力团驻守大树堡,在布防中采取了消极方式应付。

  1937年秋,川军出川抗日,就在距此不远的人民公园召开了誓师大会。

  1938年3月,王瓒绪任第29集团军总司令,令所部出川参加抗战。1940年11月在抗日主战场,王泽俊担任第44军军长。在1948年淮海战役中,第44军被全歼,军长王泽浚被俘。1950年初成都解放,该公馆由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政委员会接收。后不久改建为军区机关幼儿园,成为培养下一代的摇篮。60多年过去了,虽然幼儿园的名字几经更改,但直到2008年幼儿园搬走,王泽浚公馆作为幼儿园的一部分,陪伴着一代代孩子度过了快乐的童年。2008年幼儿园搬走后一直空置着。

  王公馆也还流传着一段佳话,在王泽浚朋友沈醉的回忆里,记录着王泽浚和王公馆的一段故事:沈醉有一次问他:你在成都盖个大公馆,那么多房间,是不是打算实现杜甫所说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王泽浚摇摇头,回他一句“我没读过豆腐(杜甫)咸鱼(韩愈)留女婿(刘禹锡)的诗,也没有无产阶级思想,这房子是为了有朋友来成都耍的时候给他们住的,我又不想做什么春生菌(春申君)秋生菌。”

  如今,每年都有不少人的市民来此游历帮地、拍照留念,凭栏观摩、共同追忆共同在此度过的童年美好时光。2010年前后,成都市进行历史建筑的调查,王泽浚公馆因其保护完好和浓郁的异国建筑风情,成为成都市首批挂牌保护的13处历史建筑之一,从此不得随意拆除。

  自纳入历史建筑保护名册后,王公馆的管理更加规范,一般是不允许游客随意进出的,因为王公馆已是百年建筑,很多地方存在安全隐患,加之多处存危。但是,简约北欧范老公馆却成为了影视剧最爱,许多剧组到此拍摄年代戏,尤其前几年,几乎每年都有剧组到这里来取景。

  我在没有拜谒王公馆之前,对王公馆的认识是极其肤浅的,因此心里感到特别的神秘,毕竟其曾经是原四川省政府主席之子王泽俊的寓所。但是,当我目睹了王公馆的真容时,才发现这座公寓也已成为历史的记忆,特别是已经变成了危楼,政府落实人员对其进行看守,一般情况下是不准人进去的,不仅仅因为其是一座具有史学价值的建筑,同时也因为其由辉煌公寓变成危楼,当即我在心中蹦出了一首打油诗:辉煌岁月曾几何,挥戈伐日壮山河;循道铭志洒热血,英雄难当智慧托;昔日豪宅今犹在,血雨腥风也蹉跎;正道人生须得有,牢狱之灾不属莪。

  时光荏苒,弹指一挥间,王公馆的主人走了,但王公馆还静静地矗立在金河旁。站在王公馆前,我自问道:公馆依旧存,主人今何在?拜谒王公馆后,我突然发现,原来人生就是一场戏,丑角权当是导演安排的,主角就当是自己创造的,配角却是格局决定的。不然,你看看王公馆的主人,他在蜀地的人生起落,虽然有外力的影响,但却是极其有限的。

  因为在孙中山先生推翻帝制后,尽管有人几度想复辟帝制,但并没有殃及到西部边陲重镇——成都,可王泽俊同样选择了国民党。同样身居成都,但在抗日战争中,王公馆的主人却又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员猛将。拜谒王公馆,它带给了我无限的遐想,也给我带来了思想的启迪,就权当是对我人生教育的启蒙。我想,这也是王公馆对这座城市的文化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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