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青山如黛。晚霞漫天。
响起敲门声。
青松起身开门,本能地一退,又后悔不该退。那一对凶神恶煞的小虎牙往前一冲,又疾速撤回。
“总台告诉我,松田先生新开了一间房。”樱子说。
松田先生连忙起身往外走,一阵点头鞠躬后,走廊里的客人跟着松田先生走进房间。
吵闹声吵醒了松田太太。
樱子连忙扶松田太太躺下,细心地捂被子,倒热茶,还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品,阿斯匹林、降压灵。
望着樱子忙碌的样子,青松心想,我怎么没掉进水里?噫,空气中忽然平添一缕婴儿般乳香。
樱子命令道:“青松,带其他客人吃晚饭去。”
“嗨。”青松很不情愿地往外走,边走边做深呼吸,吸进去的气不愿意吐出来。
青松领客人们来到餐厅,纷纷落座,七嘴八舌地嚷:“青松君,今天还是坐我们这一桌吧。松田团长和樱子领队都没来,你再不跟我们坐一起,我们吃饭可不香啊。”
“都是一群老太婆,人家青松君跟你们坐一起,吃饭才不香呢。”
“来,我来坐青松君身边,嘻嘻,青松君,你看看,这一群老太婆中间,本老太婆是不是最漂亮的啊?”
“啊哈,你还最漂亮啊?大家看看,她额头上的皱纹,是不是早已经成九寨沟啦。”
“哈哈哈。”“嘻嘻嘻。”
“嘿嘿嘿。”青松跟着笑,听凭一帮老太婆打趣笑闹,问,“今天,大家玩得开心吧?”
“开心,开心。今天吃饭,樱子姑娘没来,青松君怕是不开心吧。”
“啊?!”青松一惊。
“哈哈哈。”“嘻嘻嘻。”满桌老太婆笑得前仰后合。青松尴尬万分,连忙起身为每个老太婆斟酒,心想,糟糕,这群老太婆怕是全看出来啦,怪不得樱子不准我讲解时直勾勾望着她。青松端起酒杯,说道:“大家今天辛苦啦,干杯!”
众人干了杯,放下杯子,对青松依然不依不饶,嚷:“青松君,你跟我孙子差不多大啊,可惜啊,我的是个孙子啊。”
“我倒是有个孙女儿,可惜,昨年嫁人了呀。”
“嘿嘿嘿。”青松感到自己喜欢起这群老太婆来了,仿佛就是自己的街坊邻居,应承道,“异国恋爱,跨国婚姻,好啊,后代天生就就会两种语言,哪像我这样,为了学会你们的日语,花费了四年功夫,还没学到家。”
“啊啦,想起来啦,前年,我到澳洲去旅行,我们的领队是个帅哥哥,领我们到澳洲后,一个澳洲金发美女看中他啦,买了张飞机票,跟着我们旅行团就飞到日本。两个人啊,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住在我们京都西园。两口子还时不时地上我家来玩呢。那个小混血儿啊,啊啦,真是青松君说的那样,对他妈就讲英语,对他爸就讲日语,可聪明啦。”
“对呀,我们日本的青年男女是全世界最棒的,全世界的青年男子都想娶我们的姑娘,全世界的青年女子都想嫁给我们的青年男子。青松君,你说,是不是?”
“嗨,嗨。”青松连连点头。
“看见没?青松君也点头啦,中国青年也点头啦。我的观点正确吧?哈哈哈。”
“哈哈哈。”“嘻嘻嘻。”
“行啦,行啦。人家青松君会到日本来?又苦又累,我要是年轻40岁,我也嫁到外国去,才不想在日本呆呢。”
“你也嫁到外国去?哪个外国男人敢要你?看看今天,人家松田团长一走开,你就急吼吼地自己当起我们的团长来啦,对我们指手划脚的,也幸好是我们这群老太婆服你管,要是换一群外国男人,不早把你扔到天鹅湖里啦。”
“哈哈哈,对啊,外国男人是要打老婆的。听说,中国男人就是要打老婆的。”
“不不不,我们中国男人不会打老婆,我们中国男人只会挨老婆打,叫做‘妻管严’。”青松一边用桌上的餐巾纸写上妻管严三个字,递给桌上的老太婆传看,“嘿嘿嘿,今天,我离开大家后,大家没迷路吧?”
“咋没迷路?还走丢了好几个老太婆呢。把樱子姑娘急得前前后后到处找。”
“不是迷路,我们是挪在后面照相呢,哪儿是迷路啊?你当我们真的像你似的老糊涂啦?哈哈哈。”
“呃,要是青松君下午也跟大家在一起,多半就会跟樱子姑娘联手,像赶羊儿一样赶你们这群老太婆,青松君在前,樱子姑娘在后,看你们哪个还敢拖拖拉拉。”
“青松君要是在一起的话,恐怕没心事看管你们这群老母羊哦。”
“哼,青松君的职责就是看管你们这群老母羊。你说,青松君没心事看管你们这群老母羊,那人家青松君的心思哪里去啦?”
“哪里去啦?还用得着说吗?嘘——”说话的老太婆一指捂嘴。
众人偷笑。青松的脸,成了老虎海对面那棵红枫。
青松心神不宁地伺候客人吃饭,心想,这群老太婆该不会也像打趣我一样打趣樱子吧?嘿嘿。拜托各位奥巴桑,多多打趣樱子吧。
好不容易伺候大家吃完饭,青松急忙打包一大堆小笼包子,椒盐排骨,樟茶鸭,来到松田先生房间。
“樱子,你还没吃晚饭。”青松急吼吼为樱子奉上打包来的食物。
樱子脸蛋瞬间泛红,低头装着没听见,偷偷飞快朝青松使个眼色。青松双手赶忙拐弯,朝床上松田太太捧去。
松田先生嘴角荡起一丝鬼笑。
不多时,客人们全涌来松田先生房间,等待青松带大家去高原红演出大厅看藏羌文艺晚会。
樱子命令青松:“你带客人去看表演,我留下照顾松田太太。”
青松失望的表情让樱子脸蛋再度红到了脖子。
“嘿嘿,樱子姑娘啊,老夫自己照顾自己的太太。你还是去照顾其他大队客人吧。”松田先生把樱子往门外推,侧头对青松眨个鬼眼。
待樱子跟着客人走出房门,青松感激地握握松田先生的手。幸好西伯利亚那根圆木没砸在你的脑袋上。
青松和樱子俩人走出没多远,松田先生叫回樱子。
青松等在过道尽头,远远地,看见松田先生附在樱子耳边嘀咕,樱子飞快抬头望了自己一眼,没等松田先生说完,又飞快地奔了过来,脸红得赛过那条给水冲走的红丝巾。
俩人带着客人朝演出大厅走去。
“松田先生对你说啥?”
“嘻嘻,不告诉你。知道吗?松田先生是中国的常客,他每年都要组织‘访中团’来中国好多次。”
“刚才,松田先生给了我他的名片,是位大人物啊。”
“是呀,在日本,松田先生名气可大啦,读卖新闻上,经常都会出现他的名字。哼,这群老太婆,可讨厌啦。”
“讨厌?哦,对对,是很讨厌。啊不不,不讨厌,不讨厌。嘿嘿嘿。”
“哼,我可巴不得这次旅行快点结束。”
“不,我巴不得这次旅行永远不结束。到演出大厅了,客人们在前面就坐,我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走,先安顿好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