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书名:冬日暖阳 作者:晏良华 字数:239967 更新时间:2019-09-10

  冬月儿心里一惊,心中发怵,你道她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是哪个?这个魔鬼怎么阴魂不散啊?阵阵恐惧袭来,她不由得躲藏到了父亲的身后,而这一幕恰好被佟老爹尽收眼底。他没有恐慌,十分镇定自若地对冬月儿说:“进屋把水喝好,赶路的时间还长呢。”示意冬月儿进屋。冬月儿虽然慌乱,但聪慧的她马上就懂起了父亲的用意。她和父亲同时转身,把“四川餐馆”桌子上那没喝完的茶水端起来“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当父女俩同时把茶杯放回原处,俩人相视一笑,为默契配合感到满意。

  父女俩走出“四川餐馆”大门时,那熟悉的魔鬼身影向这边张望了几眼,便若无其事地走了。父女俩长长地松了口气,她们跟随着暴发户胖子走出了车站。

  来到一个很小很窄的巷子里,那里停了一辆半新不旧的长安汽车。暴发户胖子打开车门,安排父女俩坐好,然后自己坐进了驾驶室,插上钥匙,脚踏油门,那长安汽车便“咝咝咝”地闹腾了一会儿才点燃火。胖子熟练地驾驶着长安汽车在那巷子里东绕西绕,一会儿就把冬月儿绕得不晓得天南地北了。这些天的疲劳和奔波,佟老爹也开始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胖子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不时拿眼向后坐的冬月儿瞟上几眼。那眼里全是欲望的火焰,恨不得把冬月儿燃烧和吞噬。

  长安面包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来到了一个叫河源的地方。冬月儿十分疲惫地向车外张望了几眼,她以为这就到目的地了。这个城市让她心里满意了一阵,她问暴发户胖子是不是到了,胖子敷衍塞责地说快了快了,但车一刻也没有减速,相反还加大了油门,一个劲地往前窜。冬月儿分明地感觉到胖子的话不可信,但父亲熟睡的面容让她不忍心打扰。于是,她也眯上眼睛开始静心养神,耐心地等待着车子驶入目的地。

  “到了到了,下车歇歇吧,歇好了明天好上工。”约莫又过了两个小时,暴发户胖子驾驶的长安汽车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之后,突然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于是,传来了暴发户那粗声重气的嚎叫声。

  “哦,到了吗?”佟老爹从睡梦中醒来,他伸了伸懒腰,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感觉特别舒服和满足,这些天的疲劳顿时得到消除,精神为之振奋。他走下车,四目一扫,这个砖厂着实显得有点荒凉,远离城市,偌大的一个砖瓦厂冷冷清清,几个工人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干着活儿,看样子有好几个月都没出过砖块了。

  面对这样的景象,佟老爹没有感觉到凋零和凄凉,而冬月儿却特别的失望和纠结。这与她当初想出来闯荡世界的理想相差甚远,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乡村,和农村没啥区别,干的活也和老家农村差不多,是个卖力气的辛苦活。原来外出打工的农民工在外一样摆脱不了干粗活重活的艰苦命运,也许这就是农民的命吧?变了泥鳅就不要怕染一身泥。冬月儿在心头暗暗地想,更坚定了她吃苦耐劳的决心和信心。

  暴发户胖子把佟老爹和冬月儿带到砖厂的工棚里,安排他们的住宿,佟老爹要求和冬月儿俩人住个一套二的,方便相互照顾,胖子十分不情愿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看看时间还早,冬月儿用屋子里的电热水壶烧了一壶开水,拿出家里带来的老鹰茶给父亲沏上,然后叫父亲把需要换洗的衣服脱下,抱着脏衣服到砖厂外面的水池边去洗。这时,暴发户胖子又走过来对佟老爹说:“明天开始上工,你就到页岩场负责采土,小妹妹身子单薄,就让她在伙房给职工煮饭,每天的菜都有专门的人员采购回来,她只管煮就行,完了没事就帮助看看工地。嘿嘿,妹仔的工作八百块钱可是千值万值呀。”暴发户胖子一个劲地讨好佟老爹。

  “好,今天下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干活就是。”佟老爹 “吧哒吧哒” 地抽着旱烟,爽快地答应着,神态镇定自若。

  “嘿嘿,嘿嘿,那是那是。”暴发户胖子点头哈腰地应承着……

  南方的天气比较闷热,佟老爹狠命地在采石场挥汗如雨,每天重复着这不变的工作,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用风钻机将山体钻上炮眼,然后用火药、雷管、导火线把山上的岩石炸掉,运煤车将煤炭与岩石块送进搅拌机里一起混合搅碎,经压榨机压榨成型出砖坯,传动至砖窑洞,待这个装满十万块砖坯的窑洞装得满满的之后,便点火烧砖,这个窑洞按正常生产每季度可出三次成品砖块,经济效益十分可观。

  冬月儿每天早晨起得很早,她的工作就是早晨起床为全砖厂的十多名工人煮好早餐,待他们吃完上工后她才可以轻松片刻。南方的天亮得比四川早,冬月儿一般是在早晨五点钟就起床,先用一口大铝锅将稀饭煮好,然后把头天晚上弄好的发面和好,开始做包子和馒头,砖瓦厂的工人都是做力气活的,每天工作量特别大,所以饭量也特别大,有的工人可以一口气喝下三碗稀饭,吃下三个大馒头。让冬月儿这个娇小玲珑的四川姑娘着实吃惊不小,这是她有生以来看到饭量最大的了,但这些工人干活干到半上午就又在喊肚子饿了,这让胖老板很是头痛,常常操着一口四川人听不懂的粤语骂娘。

  冬月儿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她知道这些工人们的辛苦程度,因此,每天早晨她都尽可能地把每顿饭做好,让工人们吃得称心、吃得满意,冬月儿做饭的手艺也常常受到大家的交口称赞,工人们说这四川妹崽人长得漂亮不说,而且心灵手巧,做事踏实,每天变着花样、变着口味给工人们弄吃的,着实让工人们干起活来更加卖力,更加有劲。工人们说这才有家的感觉和味道,以往胖老板只管吆喝工人们干活,从不管工人们是否吃得好、吃得饱,所以工人们干起活来没劲,加上暴发户老板的粗暴,很多工人最初选择忍让,最后就干脆不干了,结工资走人。暴发户胖子为这没少和工人打架斗殴,采取要走人就不结工资,或者克扣和少结工资的办法,常常闹得工人与他势不两立,不怕事的还找到当地劳动仲裁委员会,要求结算自己劳动所得,暴发户胖老板因多次受到当地劳动监察部门的处罚而臭名昭著,所以把个本来很景气的砖厂搞得十分萧条,面临着招不到人而险些关闭的景况。

  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砖厂,却让冬月儿父子俩撞了进来。但也正因为她们父子俩的加入,而使这个厂显现出了一丝丝生机,这让胖老板感觉到砖厂走出困境有了希望。因此,他对冬月儿父女也格外地客气和敬畏,从不在冬月儿父女俩面前说重话,但对其他工人却吆五喝六,派头十足。冬月儿时不时地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邪念和欲火,冬月儿想这胖子对漂亮女孩都会显露出贪恋之色,或许这就是改革开放初那些肚里没有多少墨水的暴发户敦实、粗犷、老实忠厚而又贪恋财色的人性弱点吧。

  “开饭了,开饭了”每当冬月儿扯着喉咙、尖着噪门、敲打着伙房屋檐下那块生锈的铁板喊叫的时候,工人们都会马上停下手中的活儿,走进自己所住的工棚,拿出自己的饭盒或者洋瓷碗,一边用勺子或者筷子敲打着,一边吼叫些听不懂的山歌,因为这些工人都是来自不同地方,他们都和冬月儿父女俩一样被暴发户胖老板用同样的方式招进来的,由于语言的障碍,彼此之间缺乏交流,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放开喉咙吼叫一翻,和着冬月儿“开饭了,开饭了”美好的声音,组成了一曲南腔北调交响乐。而工人们最爱听的还是冬月儿那像百灵鸟一样动听的歌唱,这给劳累了一天的工人们带来了快乐无比的精神享受,也让工人们的食欲大增,干活的效率不断增强。

  冬月儿煮的饭菜好吃,给胖老板消耗的粮食比以往任何一个月都多,这让暴发户直喊受不了,但每次冬月儿都据理力争,说工人们吃了饱饭才有力气好好干活,才能产生较好的经济效益。“不能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吧?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这个大老板不懂呀?”冬月儿的一席话,让暴发户胖胖的脸上挂不住心痛的笑意,他觉得这个漂亮的四川妹子的话很有道理,所以只要冬月儿提出来的要求,他都无条件地满足,让他这个貌似强悍的大老板在四川妹子面前,内心虚了半截。冬月儿暗暗高兴,她常常利用老板的这个弱点为工人们争取福利,深得工人们的敬慕,冬月儿有啥困难和重体力活,这些善良的工人们也都会争着、抢着帮她完成。

  就这样,冬月儿的日子一天重复着一天。岁月从她洗衣的指缝中、从她和面的汗水中、从她给工人分食的笑脸中慢慢流走。不知不觉就过了三个月,这里远离城市,每天看到的就是砖瓦厂周边的山、周边的树、砖场里面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们那一张黑不溜秋的笑脸。

  突然有一天,暴发户胖老板开着他那半新不旧的长安车从深圳市里回来。车还没有在伙房门口停稳,就扯着他那粗重的大喉咙冲冬月儿喊开了:“妹仔、妹仔耶,今天的运气特别好,给你招了个四川老乡回来呢?你多煮一个人的伙食哈,人家听我说我们砖厂有个四川来的妹子,才来我们这里挣钱的呢!”暴发户胖胖的肉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冬月儿心里也着实兴奋了起来,她觉得有四川老乡总多一份乡情,多一个交流的对象。但当她把头探出伙房的小窗看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这阴魂不散的魔鬼,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跑到这里来了呢?真是命运捉弄人啊,这甩不掉的影子怎么千里迢迢地找来的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注定难以避免命运的特意安排,冬月儿赶忙将伸出的脖子缩了回来,心里叫苦不迭,恨那暴发户胖子引来了个害人不浅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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