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做的只能抱紧她,日子得过,父亲还得管。有的时候,我甚至罪恶地想:父亲啊,既然人人都要死去,你为什么还要苏醒过来呢?要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做多少难啊。妻子哭过了,闹过了,还得去管这个孩子般的老公公。父亲现在成了一种动物,需要我和妻子来养,我去买了搅碎机,精心调配食物给他。
别看父亲不能动了,成了植物人一般,可父亲精神的追求仍然很强烈。父亲每天吵着要看电视,还每每语出惊人。我女儿吃东西,父亲会像孩子一样喊着也要。要来不能吃,就用手抱着,生怕别人抢走。父亲总躺着也不行,我每天下午要把父亲抱到椅子上,叫他看一会电视。父亲嘿嘿笑,突然会对我女儿说:我知道我得啥病了。我女儿说,我爷爷也不糊涂啊。父亲说,我得了禽流感了,不大好治。
我女儿哈哈大笑,全家人也忍禁不住。父亲为我们这个本该悲伤的家庭制造出了别样的喜剧色彩。从这以后,我不断听我妻子和女儿跟我讲我父亲的事情,都是经典绝伦的段子,比网上流行的还有意思。我们家轰然倒塌了一座大山,破土而出一朵欢乐的喇叭花。这朵喇叭花是我父亲,他以卓别林似的幽默演绎着我们家的锅碗瓢盆。
我女儿笑得弯腰找我妻子,说,妈,我爷爷说了,等禽流感治好了,马上要娶你呢。我妻子现在已经被我父亲蹂躏得不会脸红了,说,你去告诉你爷爷,娶我也行,问他有钱吗。我女儿去问了,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回答的。下午我陪父亲看电视,父亲突然小声跟我商量:我想结婚了,你能借我点钱吗?
我呆若木鸡看我父亲。我母亲气坏了,说,你啊,你啊,咋这样了你啊,还不如不叫你醒了。父亲更多的时候,还会想起桂红来,要不就要我找那个并不存在的檀木匣子。没有人再跟父亲计较,都原谅了他。妻子也习惯了给父亲擦洗身子,有时候还会跟父亲扯点不着边际的话。毕竟,父亲的日子不多了。
其间,父亲的病情又有两次复发。都及时送医院抢救过来了。抢救过来的父亲,马上投入到他自己的喜剧事业中去,继续说叫我女儿开心的话。
父亲第三次住进了医院。我母亲突然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母亲说,我知道你爸等啥。我女儿说,等着娶我妈呢。妻子掐女儿,我女儿真的很无辜。我女儿现在已经忘了什么叫做悲伤,在父亲昏迷的时候,都认为爷爷是在用大智慧蒙她呢。
母亲缓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