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陛下，看在臣这些年对陛下忠心耿耿、为大辰国尽心尽力的份上，你就饶了臣吧！” “忠心耿耿？庄国公，亏你说得出！”无风眉梢眼角都是讥诮，“一个在府里藏着大量军械的人，还有脸说自己对朕忠心？识趣的话就把豢养的私兵交待清楚，朕还能留你个全尸！” 庄国公颓然绝望地趴在地上，像一棵干枯的树木般一动不动，直到“冥九宸”离开。 良久，他抬起头，忽然猛地站起身，朝着斑驳的牢墙狠狠撞过去，“嘭——”的一声，他脸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震得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殷红的血从他嘴角滑落，他却像没有痛觉似的，面无表情地将嘴里掉出来的金牙抠了出来，在衣服上反复擦拭，直到上面看不见任何血水为止。 此时一个狱卒正好经过牢房，他连忙上前，一脸殷勤地叫住他：“大人，老夫能否让你帮个忙？” 狱卒一走近，他立马将刚刚从嘴里磕下来的金子递了过去：“大人，老夫临死前想见见女儿！她是陛下的妃子庄妃，你能给她带句话，让她来见见老夫吗？” 那狱卒拿起他手中那块金子看了看，点点头：“你等着！” 夜晚，庄若画果然来牢里见他。 一看到他，她就劈头盖脸一顿责怪：“爹爹，这到底怎么回事？整个皇宫都在传你私藏军械，意图谋反！这可是杀头的罪啊，您怎么这么糊涂？就算不是为了庄家，你至少也得为女儿着想！女儿在这后宫本就举步维艰，如今爹爹还涉嫌谋反，往后女儿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了！” 说着，还委屈地直擦眼泪。 庄国公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果然是吕太后的亲生女儿，心里眼里通通只有自己，完全看不到别人的死活！ 若不是为了自救，他压根不想见这个跟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女儿！ 他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画儿，是爹不好，连累你了！陛下要除掉庄家，爹就算再小心也难逃一劫啊！” “为什么？陛下为什么要除掉庄家？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庄国公凑到庄若画的耳边，低声道：“陛下不是太后亲生的，他是当年吕太后从宫外抱回来养的！爹和吕丞相都知道这件事，陛下怕皇位不保，所以要杀我们灭口！” 庄若画一怔：“怎么会这样？这不是谣传吗？陛下怎么可能不是太后的亲骨肉？爹，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千真万确，这是太后亲口告诉爹的！当年太后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公主，也就是你！你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大辰国的公主！” 这话仿佛一个惊雷，将她炸得一阵眩晕。 她是吕太后的女儿？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庄若画整个脑子都乱糟糟的，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陛下根本不是先帝的血脉，太后一直撮合你和陛下，就是怕皇位落到外姓人手里！可陛下早就知道自己非皇室血脉，根本不买账！为了保住皇位，他杀了安王，对太后实施酷刑，现在又将我和吕丞相以谋反的罪名关进大牢里，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你了！” 庄若画脸色煞白，一双美目瞬间蓄满泪水。她看向庄国公，一字一句地问： “所以，他从小不喜欢我，入宫后故意冷落我，从不给我好脸色看，甚至任凭上官忍和吕如婉打压羞辱我，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我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所以才这样对我的，对吗？” 庄国公见她起了情绪，连忙添油加醋道： “肯定是这样！陛下自己不是先皇的血脉，他肯定打心底就仇视你们这些先皇的后代！你仔细想想，大辰国的公主哪个有好下场的？除了早早就出嫁的长公主，其他公主就跟牲口一样被他圈养在皇宫里，八公主还因为不肯和西域质子联姻，被活活逼死！现在等待你的，不是死，就是联姻！画儿，你好好想想吧！” 庄若画被成功吓到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上血色尽失。 “爹爹，画儿该怎么办？画儿不想死，更不想远嫁异国！” “去找太后！她是你的生母，一定会告诉你如何对付那个孽障！你只要听她的就行了！” 庄若画点头如捣蒜：“好，我现在就去找姑母！” 昏暗潮湿的地牢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可怖气息。 庄若画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但在看到吕太后的那一刻，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吕太后显得很平静，嘶哑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嘲讽：“哪个不长眼的来扰哀家清闲？害怕就别来，哀家可没闲工夫吓人！” 听到她的声音，庄若画眼泪“唰”一声就流了出来：“姑母，是我啊，画儿来看您了！” 吕太后原本平静的神色骤然变了，她努力将自己的脸别到一边去：“画儿，别看姑母，姑母怕你晚上会做噩梦！” 庄若画哭得不能自已：“画儿不怕，爹说，姑母是画儿的亲生母亲，哪有女儿害怕亲生母亲的？” 吕太后僵住了，空洞洞的眼窝里不断渗出殷红的血水来：“你都……知道了？” 庄若画跪在酒坛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姑母为何现在才告诉画儿真相？若画儿早一点知道、早一点知道，一定会早点来看姑母的，呜呜呜……” 从小到大，虽然爹娘对她疼爱有加，但她总觉得他们对她说种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 爹是因为膝下子女多，又是个武夫，跟女儿不亲近无可厚非。可娘亲也这样，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反倒是她的这个姑母待她极好，吃穿用度都惦记着她，对她疼爱得不得了。 其他世家贵女总是羡慕地说：“你的未来婆母对你这般好，简直娘亲似的，等你将来嫁给太子殿下，肯定没有婆媳矛盾！” 那时候她还很得意。 现在才知道，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 吕太后之所以待她比冥九宸还好，那是因为，她本就是吕太后的亲生女儿！ 可她却在得知吕太后和安王相勾结、意图谋反后，为了自保，选择和她撇清关系，没有来牢里看过她一次。 吕太后是天底下最疼爱女儿的母亲，而她却是最自私不孝的女儿！ 想到这，庄若画既难过，又愧疚。 “画儿，别哭。”吕太后努力用温柔的语调道，“你来找姑母，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庄若画这才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 她哭着说：“姑母，不好了，爹和吕丞相都被陛下扣了意图谋反的罪名，怕是再过几日，陛下就要对画儿下毒手了！姑母，画儿该怎么办？” 吕太后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陡然浮起一抹异样的红。 “那个孽障，他竟敢……” 话还没说完，就吐出一口浓稠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