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带着人急匆匆地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女儿身边的少年。
宣平侯马背上出身,原本是不喜文弱书生的,但在他上楼前,已然得知了这位秦小公子的“丰功伟绩”。
敢这般光明正大地公然刚柳国公府,这算是当世第一人!
单凭这份勇气,就说明此人性情刚烈,绝对不凡!
更不说他闺女的眼神,此刻几乎全部都黏到了对方身上,连他这个爹都看不见!
宣平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温浅浅回头,看到父亲,连忙跑过来将人拽了过去,“父亲,这位便是几日前救了女儿的秦小公子……”
秦扶欢看着这位不久前在武安侯府帮过她的勇猛悍将,微微一笑,抱拳作了一揖,“侯爷。”
宣平侯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年轻人。
虽然看着文弱,但眉清目正,举止优雅,尤其是那双眼睛,神光湛湛,一看便是身负才华之人。
这样的人才,若是被柳国公府杀了……未免可惜!
想到此处,宣平侯大马金刀地往秦扶欢身前一挡,皱眉看着柳沉渊,“世子殿下,敢问这位秦小公子犯了何罪,您开口就要夷人三族?!”
柳沉渊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扶欢,目光凛然生威,却是不言。
白蔷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暗恨地咬了咬牙,“此人胆大包天,公然对太后与公主出言不逊,该杀!”
温浅浅怒声道,“秦小公子才没有对太后与公主不敬!”
“她只是说了国库近年来,一应开支分配而已,从头到尾,都未曾说过一句对太后与公主不敬的话!”
“是你这个心胸歹毒的坏女人,硬给秦小公子扣罪名!”
尧国近年来的开支是什么情况,宣平侯一清二楚,闻言,当即就被气笑了,双眼生怒,“太后与公主身份尊贵,两人独占国库大半开支,为臣者自是不敢有丝毫不满。”
“但国库开支乃万民之本,何时变得连说都说不得了?!”
“说一句就要被夷三族!那本候与诸多边疆将士们,吃不饱饭时,也经常提及,世子要不要将本候,还有边关所有将士,全部拖出去砍了?!”
白蔷面色猝然变得难看。
她敢对秦扶欢发难,是因为秦扶欢身份卑贱,身后无人撑腰,但她敢对身为开国功臣的宣平侯,搬出这套说辞吗?
她不敢!
白蔷怨恨地盯着秦扶欢,忍气吞声地道,“侯爷有所不知,此人不仅言语间藐视太后与公主,甚至还公然开罪世子与我柳国公府,论罪当诛!”
秦扶欢正要说话,另一道声音却再次先一步响了起来。
“好一个论罪当诛!”
宴重润突然从二楼另一处雅间掀帘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柳沉渊,“本王倒想知道,这位秦小公子犯了哪条罪?”
“对陛下恭敬,是罪?!”
“还是言柳国公府无权诛杀功臣,是罪?!”
“一个低贱的女奴,竟也敢张嘴就诛我大尧开国功臣后代三族——”
宴重润双眼透出冰冷的杀气,“世子殿下,您这是要公然效仿那些乱臣贼子,牝鸡司晨、指鹿为马、犯上造反吗?!”
白蔷看到忽然出现的宴重润,面色倏然变得惨白。
陛下再没有实权,这尧国的天下,如今明面上终归还是姓宴。
当着宴氏王族的面,她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婢女,却直言要处置功臣之后……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柳国公府纵然不惧,但却免不得要被天下人贴上狼子野心的标签。
白蔷还算有几分脑子,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惊恐地道,“是奴婢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与我家世子无关,请郡王恕罪!”
柳沉渊盯着秦扶欢脸上的讶然,确定对方也没料到宣平侯与宴重润会为她出头后,终于开了口,“掌嘴!”
白蔷浑身瘫软下来。
她眼神尖锐地瞪向害她被世子当众惩罚的秦扶欢,眼底闪过怨恨。
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敢违抗世子的命令。
当即狠了狠心,抬手朝着自己的脸重重扇去。
楼内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国公府这位素来温婉高傲的白总管,颜面全无地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巴掌,朝着自己的脸上扇去。
约摸二十几个巴掌之后,白蔷脸颊红肿,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艰难地呜咽道,“奴婢知错,请世子恕罪!”
柳沉渊冷声道,“退下!”
白蔷心下一喜,心知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当即恭敬地退至他身后。
秦扶欢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冷意。
不愧是只手遮天的权臣。
旁人犯下如此大错,不死人是不可能的。
这位柳世子倒好,只需轻飘飘一句话,就护住了自己的人,还让旁人无可奈何。
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
柳沉渊看着秦扶欢脸上的愤怒与漠然,弯了弯唇角,“秦小公子身体欠佳,本世子甚是惋惜,但这株“参王”实在罕见,本世子今日……势在必得!”
宣平侯与宴重润的脸色,俱都变了变。
他们能保住这位秦小公子的命,但却无法出五十万两的天价,帮她买下这株参王。
就像秦扶欢说的,每年国库大半银子,都流向了柳国公府。
整个圣京城内……恐怕都没人能跟这位世子拼财力!
秦扶欢看着柳沉渊眼底的强势与戏谑,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用意。
大概是上次没跟她在棋盘上分出胜负,导致这位世子介怀于心,今日才会特意来针对她!
柳沉渊所有的举动,都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这圣京城内,真正能当家做主的人,不是王族,而是他柳沉渊!
他在用他至高无上的权势与富贵,向她昭示一个事实。
他可以让她生,也可以让她死!
他想让她……屈服他!
秦扶欢漆黑的眼瞳掠过丝刻骨的冰凉,缓缓地,笑了。
——
千金楼顶层,一间华丽的厅阁内,宴观兰懒散地倚在栏杆上,看着秦扶欢整个冰掉的小脸,唇角勾起丝笑,“真是不听话……”
明明已经提醒过她,远离外面的大尾巴狼,但偏生秦扶欢不肯认命,自己主动走到了柳沉渊面前。
这小东西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宴观兰眼神晦暗地盯着秦扶欢看了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去告诉莫知,将那株参王,给她送过去。”
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是,楼主!”
——
楼下,秦扶欢毫不畏惧地迎上柳沉渊强势压迫的目光,弯唇一笑,争锋相对地道,“那在下也不妨告诉世子,那株参王,最后一定是我的!”
柳沉渊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眼珠在阴影中变得黝黑如渊。
白蔷捂着脸,闻言,被气得冷笑连连,“秦小公子不过家族一个庶出,拿什么跟世子抢东西?!”
“倾你凛南秦氏一族之力,恐怕都凑不齐五十万两!”
秦扶欢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五十万两么,在下的确没有。”
白蔷正要嘲讽怒斥,就听秦扶欢语气陡然一转,“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