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要了张纸,飞快地写着药方。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的刘大夫有些尴尬,自己刚才竟然还在人家面前大放厥词。
刚才那番做派自然是装出来的,可他听导师说,这个许神医不仅医术高超,而且背景通天,很多政商两界的巨头都要看他的脸色,还跟传说中的土皇帝顾先生交好。
自己好不容易坐到现在的位置上,可这种大人物,稍微动动嘴皮子,这十几年努力就是个屁。
支使走了张山,许南又重新把张叔身上的银针捻动了一番,确保自己的真气不会在他体内乱窜。
见这个刘大夫还在嘚吧嘚吧地跟他赔罪,许南摆了摆手,“咱们也算是同行,你不用跟我道歉,而是应该跟你的病人道歉。”
许南点拨了他一句。
可惜刘大夫根本听不进去,依旧满脑子表面功夫,随声附和着,“是是,您教训的对。”
唉,许南在心底叹了口气,这种人真的不适合当医生。
表面上看起来恪守规矩,其实内心傲慢自负,觉得自己只要按流程办事,按教科书生搬硬套。
治好了皆大欢喜,治不好那是患者的问题,是他自己身体素质不行,扛不住。
张保东躺在床上,听着两人的对话,感觉这世界真是要多魔幻有多魔幻。
自己原本都要死了,结果许南这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神医,只是随便扎了几针,居然又把自己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张保东这话要是被梁超和孙梅听见,指定得问候一下他八辈祖宗。
随便扎几针?要是真那么随便,也不会成为失传绝学了!
他想开口问点什么,可是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响声,气息完全不受控制,恰好这会儿张山拿着煎好的药进来,赶忙凑到跟前,
“爸,你感觉怎么样?”
许南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把张保东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
“把药给他喝了吧,撑过去今晚应该就没事了。”
“好。”张山赶忙把病床摇起来一点,扶着老爸喝药。
张保东的精神好了一些,轻咳了两声,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
“神奇,刚才我就觉得吧,这胸口里边格外的麻痒,偶尔又跟被马蜂蛰了似的,火辣辣的疼,但是慢慢就觉得能喘开一点气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山如释重负。
许南见他似乎很久没合眼了,就让他先睡会,自己去买饭、
刘大夫也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多余,忙说自己还要开会,前后脚离开了病房。
“叔……哥哥!”女孩有些兴奋地喊了一声。
许南转身看去,才注意到是地铁上那个小姑娘。
刚才他从楼梯跑上来,压根没理会周围这些病号,这会儿看到女孩也在,惊讶道,“这么巧,你是来……”
小姑娘指了指楼道尽头的那张病床,“我爷爷得了食道癌,奶奶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也不怎么识字,所以我下了班就会来这边,哥哥你呢?”
“我朋友的父亲也是,所以过来看看他。”
许南这会儿明白过来,难怪小姑娘刚上完初中就辍学出来打工,原来是家里长辈得了这种病。
他也没问姑娘的爸妈去哪了,想来大抵是外出打工或者早已过世,才留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两人聊着天往医院食堂走去。
小姑娘对许南毫不设防,将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不过和他猜想的也差不多,老人家没什么钱,所以住在走廊的简易病床上,一天只收二十块钱床位费。
不过化疗药物高昂的价格还是掏空了他们的家底,单靠女孩打工这点收入,已经很难再维持下去了。
医院的食堂分上下两层,还带着个颇具规模的超市。
许南挑挑拣拣地买了一些,尽管价格极其昂贵,但对现在的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让他惊讶的是小姑娘反而买了很多东西,“怎么买这么多,吃得完么?”
“吃不完。”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办法,我不在这儿的时候,爷爷奶奶总是不好好吃饭,我就只能多买一些,天凉,套着袋子挂在窗户外面坏不了的。”
她似乎很爱笑,大抵是习惯了故作坚强,可眼底的悲伤看得许南有些心疼。
慕容雪那时候也是这样,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早早扛起了不属于她们这个年纪的责任和担当。
算了,难得动一次恻隐之心,干脆帮帮她吧。
许南又去超市多买了一些真空包装的食物,拎着两个大袋子跟小姑娘一起往回走。
“认识这么半天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小草,路小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路边的小草,倒真是人如其名。我叫许南,许仙的许,南方的南。”
“许南哥哥么,我记住了。”
等两人回到住院部,许南才发现,路小草的爷爷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从骨相上来看,老爷子年轻时也应当是个魁梧的汉子,可如今恰恰因为骨架比较宽大,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头发也掉光了。
想来以他原本的身体素质,就算比不过张保东这种军人出身的人,也不应该两轮化疗就糟践成这副模样,大抵是舍不得花钱,缺吃少喝,营养跟不上的缘故。
果然,这世界上唯一治不好的病,就是穷病。
老爷子见孙女又买了这么多东西,使劲抬起右手,有些心疼地摸着路小草的头。
“你挣点钱也不易,买这些东西干啥,爷爷现在这样,吃了也是糟践。”
路小草刚想说话,许南先一步抢白道,
“没事爷爷,这些都是我买的,您只有把身体养好了,小草才能安心不是?”
路家强狐疑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男子,既心生警惕,又不想把话说得太重,只能赔着笑,小心翼翼道,
“这位老板,小草她还是个孩子,我这糟老头子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小草她……您高抬贵手,别难为她,下辈子我当牛做马报答您。”
路小草虽然年纪不大,但也能听出爷爷的画外音,又羞恼又委屈地说道,“哎呀爷爷,您这是想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