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顾天雄也不再犹豫,依旧是不温不火地往上小抬了一手,
“两千一百两。”
对方压根没有迟疑,直接说道,“三千两!”
顾天雄不像显得自己故意恶心人一样,于是这次稍微抬得多了一些,“三千五百两。”
可对方显然动了真火,依旧一口价,“四千两!”
到这一步,其他人已经不敢再开口了,这不是价格的问题,而是哪怕是二层的其他人,似乎也并不愿意同时得罪老太监和顾天雄。
一个转经轮而已,他们又不信佛,买回家顶多是个摆设,谁爱要谁要去呗。
顾天雄却不能放弃,硬着头皮喊道,“六千两,还求老大人割爱。”
他这已经豁出老脸去了,万宝楼楼主,当众说出求人割爱这种话,一般人多少也会给个面子。
可对面的老太监却冷哼一声,直接拉开帘子,叫骂道,“姓顾的小子,你真当自己是皇帝了,今天非要跟咱家斗一斗?”
他一露面,许南立刻就看到了那一身扎眼的官服。
说实话,即使是很多电视剧里,都没用过如此精致考究的官袍。
官袍图案又叫官补子,素来有衣冠禽.兽的说法。
文官的补子图案以飞禽为主,武官的补子图案以走兽为主。
其中,文官一品的补子图案为仙鹤,二品为锦鸡,三品为孔雀,四品为雁,五品为白鹇,六品为鹭鸶,七品为鸂鶒,八品为鹌鹑,九品为练雀。
而武官一品的补子图案以麒麟为首,狮虎豹熊紧随其后,可杂牌武官较多,品级不一,所以相对混乱。
老太监这件官袍非文非武,更在一品之上。
是前朝皇帝御赐的五爪正龙,与亲王郡王同列。
而这老太监果不其然是个武道上的高手,虽然鸡皮鹤发,但气势惊人。
瘦小干枯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极强的力量,即使许南面对他,都有种渊渟岳峙的感觉。
顾天雄更是被这股气势压得不敢抬头,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哪里还有方才指点江山的心思。
苦着一张脸,唯唯诺诺道,“老大人,小可实非得已,当真又不得不拍的理由。”
老太监可不管这一套,阴阳怪气道,“哦?是么?”
“你顾天雄实非得已?咱家看你是店大欺客!”
“难道这些拍品你做不了主?若是想要,干脆别放在万宝楼拍卖,自己拿着也没人知道。”
“非得在咱家出价的时候强出头,你是不是活腻了?!”
顾天雄只能苦笑,自己可不是做不了主么。
您我惹不起,谁知道旁边这位爷我也惹不起啊,偏偏你俩还杠上了,这叫什么事啊!
他正拼命思索着应对之法,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最起码有个台阶下,别让自己难做。
老太监指定是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那许南呢?
自己可是给他竞拍的,总不至于让自己下不来台吧。
他急得膀胱都有点不听使唤了,感觉脑子里跟浆糊似的,怎么也没个完全之法。
然而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清喝,“老马,你好大的威风啊!”
老马。
马福眼神一凝,多少年没人这样喊过自己了。
世人大都不知道自己的本名,有人喊自己死太监,当面喊自己老大人。
除了慕容老太君还整天喊自己小福子之外,身边的人连一句公公都不敢提,谁说谁死。
可老马这个称呼……
马福想起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不由得苦笑道,“姑奶奶,您怎么跑楚州来了?”
慕容雪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顾天雄身前,顾天雄立刻感觉浑身一轻,如蒙大赦般朝后退。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看起来那老太监似乎与慕容雪相识。
果然,慕容雪拍着面前的栏杆,朝马福笑道,“那倒是我这个当晚辈的不知礼数了,来了楚州也没去跟咱们家马公公请安,真是羞煞我也。”
马福赶紧跪下,哀求道,“您就别跟奴才开玩笑了,哎哟您说今天这事,唉,老奴也不是为了自己啊!”
“哦?”慕容雪一愣,“倒是我错怪你了?”
马福苦笑道,“那可不是,老奴这吃斋念佛还不都是跟老太君学来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是那六根清净之人呐,我这……连六根都不根的,还不是想着买来转经轮孝敬给老太君么!”
听到这话,众人都有些无语。
敢情这还是自家跟自家竞价。
不过遇到这事,顾天雄还是得给个说法,于是他又重新走上前来,提议道,“老大人,晚辈斗胆说一句,方才的竞价就此作罢,可好?”
马福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什么好不好的,小顾,当着大小姐的面,你也就别喊我老大人了,一切任凭大小姐做主。”
见状,慕容雪说道,“起来吧老马,你先来这边,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哎哎,是,老奴这就过去。”马福忙不迭答应道。
慕容雪这一句外人已经表明了立场,说明他和顾天雄都是自己人。
果然,慕容雪紧接着便说道,
“各位,此前只是一点误会,后面的拍品一切照常。”
马福也急忙表态,“是咱家不守规则在先,恶意竞价,今日拍品咱家不再参与竞拍,各位请便。”
这句话不仅是照顾到慕容雪的情绪,把责任全揽了过去,更是给足了顾天雄面子。
毕竟如果每一件拍品都有人拿权势压人,那万宝楼也不用开了,谁还敢出价呀。
可即便两人这么说,其他人还是有点犯嘀咕。
慕容大小姐亲临万宝楼,后面只能小心为上了,要是顾天雄那边再出价,他们琢磨着自己好像还是放弃的好,没必要因此得罪了慕容雪。
不过眼看着后面几件拍品,顾天雄的包间里的确没再有什么动静,大家这才重新回到了正常的拍卖上来,各取所需。
这会儿慕容雪正在跟其他人介绍马福的背景,“先前顾叔叔说得大差不离,前朝伪帝,或者说废帝,的确是栽在了老马的手里。”
“可当时的他也并不是什么小太监,而是和废帝同岁,现在算起来,应当是一百零六岁了。”
“对不对老马?”
马福笑道,“承蒙大小姐惦念,奴才的确百岁有六了。”
顾天雄上下打量着他,嘴巴长得足够塞进去俩灯泡,结结巴巴地问道,“您……一百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