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大和尚沮丧地坐了一会儿，紧接着又围绕着院子里的药架子走了一大圈。 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各种药名。 “没错啊！药物都是这些啊！怎么就熬不成呢！” “算了，反正时间还早，我再熬一锅吧！” 大和尚也是心宽，毁了一锅再熬一锅就是。 说干就干，大和尚立马启用另一口大锅。 只见他先将锅烧热，往锅中倒入一大桶麻油。 麻油遇热，立马散发浓郁的油香味。 这是熬膏药的第一步——炸料，就是用麻油炸出药物中有效的成分。 大和尚握着长棍，缓缓搅动着麻油。 等待麻油开始冒小泡了，就该开始放药材了。 方芷看着大和尚取来一筐红通通的药材，那是一颗颗小拇指盖大小的枸杞干。 眼看着他就要全部倒入热油中，方芷忍不住喊停。 “别放枸杞！” “是谁？” 专心致志的大和尚忽然被打断，警觉地看向门口。 三两步间，大和尚便用了一套移形换影的脚法飘到了门口处。 正要伸手从门缝中抓住偷看的小贼，眼角却瞄到了方芷橙色的裙摆。 居然是位女施主！ 大和尚急忙将手收回，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门后的方芷眼看着藏不住了，非常老实地拉开了木门。 “师傅，真是对不起啊！” 方芷双手合十，满是歉意地对大和尚拜了拜。 “女施主，你是来听经的还是来拜佛的？听经要去最前面的大雄宝殿，拜佛可以去偏殿，是不是走错了？我可以唤个小沙弥领你去。” 方芷生的白白净净，眉眼如画的，大和尚不认为她是来偷看的，猜测她应该是在慧明寺里迷了路。 “不不不，我既不是去听经，也不是想去拜佛……我就是闻到了药味走到了这里，出于好奇……这才看了看……” 方芷很是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大历朝可不比现代信息流通，用手机随便一查，就能查到所有的信息。 各个大夫的治疗方法以及药方，那可都是严格保密的，一般只教授给亲传弟子以及家中子弟。 外人要是偷学，都可以扭送到衙门去挨一顿板子。 方芷此时的行为，那就是在偷师。 要是大和尚脾气差一些，直接揍她一顿也是完全可以的。 “女施主也懂医药？” 听到方芷的话，大和尚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好奇地问了一句。 “嗯，略懂一些！” 方芷谦虚地回道。 “那你刚刚喊停我的动作，是看出了什么问题吗？” 大和尚急切地问道。 为了熬这一味膏药，他已经准备了好几年，偏偏每一次熬出来都不对。 他迫切地希望能得到别人的指点。 只不过他问过不少的名医，都看不出什么问题。 被逼急了的大和尚，这才向方芷这个小姑娘询问起来。 “确实有问题！” 方芷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哦？什么问题？” “你下的药物错了！” 方芷指了指那一筐枸杞。 “没错啊！我要熬制的这一帖膏药，需要用到一百零八种药材，枸杞就是其中一味。” “我不是说你不该放枸杞，而是你放的时间错了！” 方芷干脆地指出了他的错误。 “时间错了？” “准确地说，是顺序错了！你应该按照先根-茎再花叶后果实的顺序放药。” 关于这帖膏药，方芷当年是认真查阅过典籍的。 这帖药的制作流程极为复杂，程序繁琐不说，还有很多小细节。 一个不注意，这帖药就要失败。 放药的顺序，正是制这帖膏药的关键之处。 方芷的话一出口，大和尚犹如醍醐灌顶，怔愣了好一会儿后，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放药的顺序错了！” 大和尚的眼睛霎那间变得无比明亮，比他那蹭光瓦亮的头都要更闪亮了。 得到了启示的大和尚，当即就将根-茎类的药材倒入了烧热的麻油中。 紧接着是花叶，最后是果实。 顾不上烈日当头，大和尚往锅底又添了一把柴禾，火烧的更旺了，犹如大和尚心中的那一把熊熊烈火。 随着大和尚有力的搅拌，锅中的药材逐渐被油炸成粘稠的漆黑色。 大约熬制了两刻钟，形成了一股特别的味道。 那味道有点儿冲，又有些提神。 大和尚嗅到这味道，激动得脸都红了。 “成了！成了！就是这味道，和古书上记录的一模一样啊！” “师父，手上动作别停啊！赶紧过滤药油下丹呀！” 熬制药油不过是第一步，还有更为关键的第二步——下丹。 所谓的下丹，就是将铅丹入药油，制成更稠密的药膏，将药性浓缩。 “好嘞！” 大和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干劲十足地过滤了药油，又加入了铅丹。 又熬制了两刻钟，原本有半锅的药膏被浓缩成了小半锅，还泛着漆黑油光。 “哈哈哈～～成了成了！” 大和尚开心得手舞足蹈，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 耗时三年零七个月，终于制成了这一帖膏药，大和尚心满意足。 待他将药膏盛起后，非常诚恳地对方芷行了一礼。 “施主，真是太感谢你了！” “无事。” 方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能够当面看到这一制药的过程，对于她来讲，也是一种难得的收获。 这可比从古籍中看到的文字要震撼得多。 “施主……有句话……贫僧想要问问你。” 忽然，大和尚有些犹豫地说道。 “什么？” “贫僧见你对这帖药似乎很熟悉，不知您家中可是有人曾在永宁寺进修过医术？” “我家中无人在永宁寺进修过！只不过我喜欢看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医书，在医书上偶然看到过这帖药罢了。” 在华夏，这帖药出自少林寺，与什么永宁寺可不相干。 “原来如此！想来也是贫僧与慧明寺有缘，与施主有缘，要是不来慧明寺走上这一遭，没能遇上施主，我这帖药估计是制不成的。阿弥陀佛！”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你……不是这慧明寺的和尚吗？” 一听这话，方芷好奇地问了一句。 “非也！贫僧弘善，来自京城永宁寺，此番前来慧明寺，是陪着师兄弘仁来的。” 直到此刻，方芷才知晓。 原来眼前这个健硕的和尚，居然是大师弘仁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