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龙面露难色:
“既然你听到了,那我也不瞒你了……”
他微叹口气,说出机修厂现状。
谣言蜚语漫天飞,停摆两天货跟不上,资产出现危机,而且有的订单面临三倍赔款。
不少员工举着抗议旗在讨工资,生怕机修厂倒闭。
谭珍眼神闪过几分心疼,柔声道:
“机修厂这么乱了?你有事别憋在心里头,跟我说说也能多个出主意的人啊!”
苏玉龙不好意思道:“这不想着你还得去上班,不想影响你心情嘛!”
“去你的!”
谭珍笑骂一声,别人说这种话大多是敷衍,但她知道丈夫是认真的。
“我就是去当个没有技术含量的收银员,哪会影响心情啊!
那老板娘整天黑着脸指手画脚,我巴不得清闲一下呢!
你可比这份破工作重要多了!”
苏玉龙心里涌出暖意,点头受训。
“是是是,这次是我不好。”
谭珍想起什么,问道:
“又是那个周峰在搞鬼?”
“肯定是,他提前安排那么多单,订货量甚至都比平常多两倍,就算不出这乌龙厂里也赶不完那么多货!”
苏玉龙咬了咬牙:
“经过上级审查,机修厂将去国营化!
现在周峰还撺掇着其他股东,逼着我向所有人道歉并且腾出正厂长的位置,由他们主持大局。”
谭珍气得胸口都有些发闷:
“怎么有这种人!”
她痛斥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到:
“对了,你说儿子留的那二十万是什么个意思啊?”
突然转移的话题让苏玉龙微微一愣,旋即脸上浮现一丝慰藉,每次妻子都是怕自己过于陷入烦恼,就这样硬生生地掰开话题。
“大概是小刀那边还了钱吧,小哲他在用钱方面的确没得说,从小到大也不用我们操心。”
说到这,他面露奇怪: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在钱上多放了张碟片和玻璃杯,还写着青态什么的。”
谭珍猜测出声:
“可能是小哲周末去玩带回家的小玩具吧,以前你说总是找不着火机,他小时候总是给你顺其他人的火机回家孝顺你呢!”
说起这个趣事,苏玉龙紧绷的表情浮现一抹笑意。
“哈哈哈,那时候他还偷他大伯母的痔疮膏孝顺你,让你抹脸呢,还说什么藏着的才是最宝贵的……”
“还不是跟你学的,谁叫你爱藏私房钱!”
那时候两人训了这熊儿子好久,才让他记住不能偷摸拐骗,只有自己买的东西才能送给父母。
坐在后排的李巍和冯明朗依旧在负责两人的出行安全,他们绷不住了,低头捂嘴偷笑。
没想到鬼精鬼精的苏哲小时候居然这么皮!
忽然,前面突然冒出一个人影。
苏玉龙连忙将车急刹停下,甩了个大弯。
“还钱!还钱!”
有个穿着工人制服的男子堵在机修厂门口,举着大大的红纸。
不知从哪个方向吼出一句——
“苏玉龙来了,大家快找他要钱呐!”
下一秒,数十个工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手里举着红色的布条,喊着同样的口号。
谭珍被吓得往后一缩:
“这些都是厂里的人吗?”
苏玉龙脸色铁青:“起码三分之二不是,这肯定是周峰在带节奏!”
他摇下车窗,对着人群喊道:
“赵卫、李保国、黄国洋,你们在干嘛?
机修厂停工两天又不代表倒闭,为什么急着要钱?”
这句话令一部分人心生疑惑。
点到名字的三个人并没有回应,人群中突然蹦出几句骂声:
“别他么撒谎了,领导都来视察了,工厂资金周转有问题,赔都不够赔呢,你这姓苏的就是想回厂卷最后一笔钱再走!”
“对对对,围住车别让他跑了!”
“除非他愿意给咱们发完所有工资!”
……
话音落下。
一大堆人挤着拥上前去,哭着闹着要工资。
苏玉龙慌忙摇上车窗,生怕这群疯狂的人伤到妻子。
不远处。
有技术人员正举着相机记录着这一幕。
周峰面带讨好地看向肖冬,后者正是前来视察审核的领导人员,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头上光滑得能当苍蝇的溜冰场,格外亮眼。
“肖领导,您也看见了,苏玉龙现在就是过街老鼠,他也是时候该退位了!”
说话间,他弹了弹烟盒,装作摸不到打火机的模样。
“这包好烟还剩七根,想给领导您试一试来着……”
陪同的两位下属面露奇怪,怎么这人那么没情商,送烟还这么抠抠搜搜的!
肖冬深深地扫了一眼周峰,“我这有打火机,正好烟瘾犯了,来一根吧。”
周峰接过打火机帮忙递火,脸上堆着笑意。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七根=后续七成利。
肖冬扭头扫了一眼手下,“都拍好了吗?厂内资金亏损情况也登记没有?”
技术人员连连点头。
肖冬用手点了一下门口,端着架子指挥道:
“工厂过于喧嚣啊,谁能帮忙处理?”
周峰挺身而出:“我来!”
他走到显眼的位置,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大喇叭,意气风发地喊道:
“安静!”
瞬间,那批带节奏的工人纷纷闭上嘴巴。
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做出头鸟,疑惑地扭头看向声源处。
周峰迈着外八步,以挥斥方遒的姿态看向苏玉龙:
“苏玉龙,你德不配位,软弱无能,早就不该担任厂长一职!”
“如今机修厂正在走下坡路,负债累累,而且经上级核查存在严重的资金问题!
从此,这厂子不再是国字号的了,但我为人心善,愿意买下这家厂,给大家一条新的出路!”
有狗腿子跟着吹捧道:
“周厂长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啊!”
“没错,这段时间都是他在忙里忙外,苏玉龙为了逃避责任躲债去了呢!”
“听说他儿子还杀了人进去蹲牢了!”
……
周峰享受着人心所向的簇拥感,居高临下地看向不远处的马自达:
“姓苏的,你还不赶紧滚下来?”
“只要你给大伙乖乖地赔礼道歉,我愿意承担起厂长的责任,出资收购机修厂股份,重新盘活机修厂!”
苏玉龙怒瞪而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能代表一切吗!”
肖冬站出来为周峰撑腰,催促出声:
“周峰勤奋有为,我也非常看好他做新厂长!
刚才他所言,尽皆属实,苏玉龙你就别拖延时间了,赶紧过来签这份认错协议和股份转让合同!
趁早让机修厂复工吧,现在都背负了三百万债务,你还拖下去,越拖拖多,届时你打一辈子工都还不起!”
苏玉龙和谭珍看到了肖冬胸前挂着的工作牌,心中拨凉拨凉的。
难怪周峰敢上蹿下跳,原来他有靠山!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种哑巴亏只能打碎牙齿咽下去,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忽然,门口再次响起一阵鸣笛声。
一个清朗声从远处传来:
“哪来的和尚,在这逼.逼叨叨的,口气比脚气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