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吴枫连眼皮都没抬。 “你会读书,能教书育人?” 只此一句话,便让吴榆浑身僵硬,无言以对。 他一看书便头疼,那些字犹如鬼画符一样,让他直打瞌睡。 “我是不会!” “但这老头也不能仗着自己认识几个字,便如此高傲!” 说着,他蹲在吴枫身侧。 “枫哥,你可是堂堂县男,他既无官职在身,也无世家大族庇佑,凭什么这么傲气!” “凭他懂得比你多!” 说罢,吴枫便重重的在吴榆嘴上猛拍一巴掌。 “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别说,怎么就记不住!” 眼看吴枫皱眉,似是心中有怒气,吴榆也不敢多说。 太阳落山。 即便是在半山腰,黑暗也逐渐将他们笼罩。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吴枫猛然睁开双眼,缓缓起身。 “走吧,可以进去了。” 吴榆一脸费解,他看不懂吴枫是如何断定他们能进去这小院的。 就在刚刚,他还以为他们可能要白跑一趟! 然而,就在吴枫走到院门口站定时,院门果然被打开。 书童惊讶的瞧了吴枫一眼,随后便对吴枫说道:“先生愿意见你们了,请吧!” “多谢小兄弟!” 吴枫点头道谢后,便跟在书童身后,走进正屋。 正屋内。 入目便是一张硕大的书案,书案两旁全是书架,书架上摆满各种各样的简牍。 一老者,正手持摇扇,笑意盈盈的盯着他们。 “这位便是宁裕县县男,吴枫吴大人吧?” 吴枫轻笑,“于老这一句大人,吴某愧不敢当。” “于老为官之时,恐怕吴某尚未出生。” 闻言,于博淳哈哈大笑。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听闻你说要请我出山去做教书先生,你可知老朽辞官隐居数十载,究竟有多少人登门?” 思量片刻,吴枫方才开口回应。 “想来定然多入过江之鲫!” “那你可知,为何老朽一个也不曾答应?” 他轻笑,这老头还真会拐弯抹角。 “想来,他们定然未曾达到于老的要求,所以于老不曾答应他们的要求。” 于老眉头一皱,面色突然变冷。 “那吴大人如何知晓,大人便定然能达到老朽的要求?” “吴某自然不知是否达到于老您的要求,不过即便今日于老不答应,明日吴某也还会再来。” “因为吴某此番并未只为我一人,我希望从我吴家庄开始,日后整个大武,乃至整个天下百姓,都能识文断字,明辨是非!” 闻言,于老脸色大变! 这话可谓十分骇人! 他做过官,知晓平民百姓与官宦之家以及世家大族之间的区别,若说要让全天下百姓皆能识文断字,明辨是非,岂非空谈! “好大的口气!” “老朽还以为吴大人会与先前上门之人有所不同,没想到都一样不切实际!” 他并不知道此前于博淳见到的都是什么人,但他的想法可不是不切实际。 眼下,百姓只是还未曾看到识文断字的好处,只要有人因为认字,而得到好处,改变生活处境,那么便将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愿意花费时间在读书这件事上。 “吴某向来不喜欢纸上谈兵。” “于老请看!” 说话间,他将那本亲自印刷的五字经拿出来,递给于博淳。 “倘若此物能够广泛传播,于老还觉得吴某此言是空谈吗?” 于博淳诧异的接过吴枫手中的五字经,看到封面上的三个大字,他顿时愣在原地。 五字经,对于他这个读书无数的人而言,确实十分熟悉。 不过是孩童启蒙的读物而已! 可是这手感,和这字迹的清晰程度,却令他震惊。 “这是何物?” “这是宣纸装订成的书,上面的内容于老定然比我熟悉。” “这种书,吴某名下的印刷坊,一日便能做出二十本!” 闻言,于博淳冷笑连连,将吴枫交给他的五字经也丢在桌案上。 “看来,吴县男口中并无一句真言!” “如此,吴县男还是请回吧!” “老朽年事已高,只想安稳度过余生,不愿操劳。” 于博淳眉须皆白,乍一看年岁确实不小。 但从他的皮肤状态来看,此人修身养性,身体应当十分硬朗。 “莫非于老是个自私自利之人,枉费世人皆言于老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想来倒也不过是虚名罢了!” 于博淳见过那么多人,纵然被他冷落后会有所不满,却也无人敢在他面前口出恶言! “吴大人此言何意!” “老朽辞官隐退后,便久居山林之中,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更是意图著书传世,何谈自私自利?” 吴枫轻笑。 他当然知晓于博淳所著经典被许多官员奉为人生格言,别管这些话是不是给他们自己脸上贴金,但也从侧面印证了于博淳的才学。 更不用说,如今想来求于博淳出山的人更是犹如过江之鲫。 但他就是要挫一挫这老头的锐气! “于老您有此大能,入仕短短五年便辞官隐退,便算作未曾报效家国!” “于老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并未传授任何人,这边算作自私自利!” “虽说于老名望,才学都高人一等,但内里不过也是个普通人,不愿瞧见被别人过得好罢了!” 说完,吴枫便转身招呼吴榆和风娇娇。 “看来,咱们这一趟是找错人了!” “我要找的,是愿意为改变大武,乃至改变整个天下,奉献自己一份力的人,而不是沽名钓誉之人!” “老朽沽名钓誉?” 于博淳被吴枫那番话气得不轻! “吴枫,你可知老朽年轻时,也如同你一般,认为老朽有此才学,便应当报效国家,改善老百姓的困顿!” “可那些达官显贵,高 官厚爵,他们根本不愿自己的利益被动摇,老朽的话他们听不进去,还派人打压老朽,三番几次给我按上莫须有的罪名!” “你真当百姓能识文断字,便能对抗这些达官显贵不成!” 闻言,吴枫缓缓转身。 “为何不能?” “若是百姓都能明辨是非,而并非人云亦云,何愁不能反抗,何愁国家律法不能有所改变?” “一旦朝廷明白,百姓才是国之根本,他们又有几个胆子,敢跟百姓作对!” 说到底,百姓就是什么都不懂,所以胆子小。 他们都认为,朝廷只要能减轻赋税,那便是皇恩浩荡。 但实际上,他们与朝廷不过是供养关系,他们给朝廷提供钱粮,朝廷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 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的道理! 于博淳当然不信吴枫这些假大空的话,他冷哼一声。 “你以为老朽是三岁小儿不成!” “若不是因为没有你们这些达官显贵对老百姓处处盘剥,便是百姓不用识文断字,也不至于连温饱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