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离开了，林筱筱在正门等他的时候，始终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林策见过了尤百达，见过了李弘义，见过了夏安。见过了京都一切，他先前熟悉的事物。只有三个人，他没有决心去做。 一辆出京的马车，载着小惠禾乙三人。 林策望着车内酣睡的两个姑娘，知道自己不能陪伴他们太久。或者，他不愿意陪着她们一辈子，亲眼见她们死去。 对于晏有灵来说，菊二娘就算身死，他也始终不敢出来见一面。他知道，见了一面，便是一辈子，他不敢。 如果对于失去心爱之人来说，普通人只有的痛苦只有一辈子。于他们而言，是要刻在骨子里生生世世。晏有灵或许是无情，或许只是习惯了 禾乙的态度，他也问过，洛北夜与自己，他选择了林策。 那日禾乙与洛北夜告别，林策没有出面。洛家要远离京都，放走洛家一众人，是晏有灵答应林策的事。洛家是晏有灵建立起来的，洛朝炎不过也只是一个代言人。 车马悠悠，朝阳羞羞。 行至山野边，林策叫停了马夫。来到山野纵深边上，山势巍峨，再不远处，就能远远看见海边。崖边，有人在等他。 林筱筱不回头，发丝在日出间淡着金光。入春的春风，带着一些暖意。 “筱筱还以为，你不会过来。” “嗯。” “你要走了吗？” “嗯。” “去哪儿？” “哪儿都去。” “既然哪儿都去，不如与我一起，回西北。” 林策知道，林筱筱性子虽是贪玩，但骨子里带着的使命，是督促着她去做那些事的。晏有灵许大夏会助她振兴西北，目的也正如林策先前猜到的一般。 赫连筱筱此行，只会浪费一生。 “赫连家，恢复不了当年的荣光。” 林策没有去劝她，只是说这样一句话。 林筱筱说：“我信。” 她回过头来，眼里带着坚定：“可筱筱总得去做不是吗？走出了第一步，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即使知道结果，你也要去做吗？” 林筱筱走了过来，在初升的朝阳里，吻了林策。 两唇分，林筱筱笑起来，与从前那般明媚。 “未来太远，筱筱管不着，筱筱只在乎此刻。” 林筱筱上了马，对林策告别：“你四处游历，会到西北吗？” 她等着一个约定，林策的心，总做不到晏有灵那般。 “会。” “好，筱筱等着你。” 一句话说完，林筱筱策马而去，对着山间嘲讽：“翎儿姐姐到时候，也要一起来西北，筱筱再打一次你的屁股。” 慕容翎儿终不再藏，从山间跃出，举着剑顶着林策的咽喉。 “京都事变，你一直都知道。” “出城前不知，进了楚王府，就都知道了。” “为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保我慕容家！” “翎儿，世界的意志，是不容一个人而改变的。你也早有知道，楚王如今做的这些，无非比我提前了几年。” “所有人的生死，都不过是你们权谋的工具吗？京都这几日死去的百姓，那些牵连到的无辜之人，你也是不在乎？” 林策说：“我在乎，但如今，不该由我来在乎。” 晏有灵要做的那些，没有让整个大夏生灵涂炭，还是谋划了七年有余，只差林策最后点睛，便就是晏有灵所有的仁慈了。 林策知道这些，他不做皇帝，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现实如此。 慕容翎儿家破人亡，不是她的问题，不是林策的问题。形势所致，需要慕容家倒了，慕容家就必须倒了。只是因为，她姓慕容。 命运的齿轮，林策无心去搬弄了。慕容相那个位置，不比洛家，晏有灵留不下他。 慕容翎儿哭了，林策这是第二次见她哭。要强的慕容翎儿，刚刚失去皇帝的皇后，慕容家的千金之女，此刻只是一个倔强忍着不哭的女孩。 “你就这样…留下我一人？” 或许真是未来太远吧，林策没去想太多，只是轻轻上前，抱了抱她。 “对不起。” “你真胆小到这种地步，连一声道别都是没有？”怀中的人抬眼盯着他，又道：“那日与你击掌为誓，原来，你早早就想到了这些。” 慕容翎儿推开他，转身擦泪。 林策不语，慕容只是留下了一句话：“等我那天觉得活够了，就来找你。” 三年后。 江南之府，优美人间。三年已过，晏有灵的发展，已经有到了南边。那些商人小贩，卖着稀奇的物件。 小惠好奇问林策：“公子，这些都是什么？怎么以前在京都，都是没有见过。” 林策见了，只是觉得好笑：“肥皂、香水，当然到底是叫什么名，是要看京都那边，如何去取名了。” 晏有灵这家伙，大搞工业，如今的街道四处，四处招收制造业学子，基础工业理论课程，已经从京都普及到了江南。 就连慕容翎儿来找他的时候，也是坐在一辆满是机械结构的木车上。她一下跳下身来，身着黑色轻衣，真正成了一个女剑客。 林策笑：“活够了？” “活够了。” 江南艳阳天，早早让林策满满淡去了京都的那个冬季。街边小惠与小兰见了面，都是相拥而泣，拉着手有十足的话说不完，慕容翎儿去捏禾乙的脸，三年已过，她早早长成了大姑娘。 慕容翎儿抬头，见着了特别的人。那个轻衣淡红状的姑娘。 她转头，望着林策：“你果然，就是来找她，” 林策不语，洛北夜走上前来，看着慕容翎儿。 这一生，她只见过慕容翎儿两次。 “慕容姑娘，不也是来找林策。” “怎么，不叫他启公子了？” “启南明是北夜一个人的启南明，在他人面前，是还要叫正名的。” 两个人针锋相对，一如三年前第一次见面。 林策正式介绍，圆了三年前的遗憾。 “慕容翎儿，洛北夜。” 二者不去看他，慕容翎儿只是道：“要叫翎儿姐姐。” 洛北夜可是不服气：“算起年纪，我还要大你一岁，为何要叫你姐姐。” “可是，林策先是与我成婚的。” “是吗？都没有拜堂，何能叫成亲。” “没有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怎么算起来，你都要排在我身后。” “哼。” 林策赶紧躲得远远的，望着面前的一众人，欢笑的欢喜，哭泣的哭泣，争吵的争吵。或许他知道，一生太长，又是太短。 既然未来太远，就只讲当下吧。 他挥着伙计，叫来两辆马车，对几人道：“既然人齐了，也就出发吧。” 洛北夜不语，慕容翎儿却是问。 “去哪里？” “去西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