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政讪笑反诘,“清河侯既然说本朝刑科御史无法问罪于你,莫非岂不等同于说……你不受云国朝廷所掌控?!” “……” 孙术哑口无言。 一旁郭志远则没有怠慢,连忙上前对着云烈汇报道,“禀告殿下,臣乃是刑科御史郭志远,现特任职于大理寺与都察院,以臣之见,清河侯率先发动掌掴之举,可处以肇事伤人之罪,廷杖二十至八十不等,具体杖数可按程度而定。” “哦?” 云烈眨眨眼睛,略有兴趣。 至于孙术则是神色大变,当即冲着郭志远怒斥道,“你,你,你一介小小刑科御史,何以有权对本侯处以廷杖之罚?!你岂不是越权乎?!” “清河侯此言差矣!”李政微笑解释,“郭大人乃是本朝御史,他口中所谓的廷杖,受之于民,戒之于民,如若清河侯不愿受罚,岂不是不认同你本人乃是大云国民?你指责郭大人越权,我倒觉得是清河侯枉顾律法了呢!” 孙术气得怒瞪李政,“狗仗人势的臭小子,你别以为有太子护你,你就能对本侯做出如此放肆之举!若要对本侯妄加为难,你小子还不够格!” “他不够格,那……孤难道也不够格?”云烈陡然反问,吓得孙术一个激灵,“殿,殿下,旁臣不是这个意思……” 云烈眸中散射出寒冽的目光,“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孤难道看不清吗?” “清河侯,说实在的,孤对你甚是失望。” “原以为你能够听懂孤方才的提醒,怎料你完全对孤的劝导闻而不受。” “在京城这等光邦大地,你都敢对着李修撰这等朝廷官员如此大呼小叫尽释威胁。” “这要是换成你的封地清河郡,岂不当地黎民百姓都深受你的脾气相害?” “何况,你也晓得,此次你之所以能够进京而来,只因朝廷邀请你出席封王大典。” “孤的父皇,是看在尔等王侯具有大气威仪,承认众王侯的地位,故而才邀请尔等出席此次大典。” “而如今你表现得如此无法无天,实在令孤感到大为忧心,如若各个王侯都如你这般嚣张跋扈,京城岂不乱哉?这封王大典,还有宣召尔等王侯的必要吗?” 孙术显然没有听出云烈话里的深意,连忙辩驳道,“殿下,正因旁臣是为王侯,故而不可受此廷杖之罚!若令旁臣当众受罚,岂不有损王威侯仪?这不是无法无天,也并非嚣张跋扈,而是立威之举,尊严之道!旁臣恳请殿下明察此事,切勿听信小人之言,反对旁臣这等忠心强加指责啊!” 当孙术这番话一说出口。 石宽等其他王侯,都已经无奈地叹了口气。 毕竟,他们都听得出来,孙术的言语再一次触碰到了太子的敏/感区域。 按理来说,如若孙术要想全身而退,自愿受得廷杖之罚,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非就是承受一番疼痛而已。 可孙术却不肯领罚,甚至对李政不断攻讦,方才还暗示李政是为小人,作为抱着维护李政来意的云烈,岂会容忍? 云烈的表情管理一向极佳,纵然眉眼细节尽是怨怒,可整个面庞仍然泛着冷静之色,唯有口吻透出一股瘆人的寒冽。 “孤以为,你清河侯自远郡入京而来,理应以身作则遵纪守法,有错则改,无则加勉,为郡民百姓当个榜样。” “今既犯了罪错,若识得分寸,本该温忠处事,勇于担责,可你屡屡以强词狡辩,自私指斥他人,此岂不是无视朝令,枉顾律法?” “既敢置律法而不顾,清河侯岂配出席封王大典乎?” “不,孤以为,你甚至不配为王侯!” 太子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要知道。 方才云烈说的每一句话,都具备君臣之间的礼仪关系,同时顾及边界,不曾过多僭越。 可现在,云烈居然直呼清河侯不配出席大典,甚至不配为王侯? 这可是相当严重的指责,乃至十足主观强硬的措辞啊! 一时间,石宽等一众王侯,都有所惊疑不解,俨然不明,云烈说出这种话,究竟是出于冲动,还是肺腑之言。 饶是李政自己,更是为此感到诧异不已。 不配为王侯,这可是一句严重性极高的批判。 云烈为何敢对清河侯放出如此批判? 他难道就不怕引起其他王侯的愤慨吗? 难道就不怕,引起孙术在清河郡的拥护者的强烈不满吗? 不过,在短暂思考过后,李政转念一想,这才意识到,太子此言,或许并非只是针对孙术一人,而只是以此间接威胁其他王侯而已。 今,一众王侯为出席大典,聚京而来。 皇权受到挑战,大云皇室为此而忧。 眼下,威慑,就是令一众王侯安分守己的办法。 但,威胁之法,只患无辞。 巧的是,孙术屡屡触犯律法,太子一时睿智,便以此作为指责的手段,付诸威慑。 说白了,云烈此举,大有以儆效尤的意味,看似是在批判孙术无法无天,实则是在指桑骂槐,警告其他王侯注意分寸。 李政这番猜测并非只是想想而已。 很快,云烈为他的震慑手段,付出了实际行动。 “来人!” 不等孙术反应,云烈当即大呼一声。 与云烈同来的官兵队伍里,一名年事不低的中年官服男子站出,“殿下有何吩咐。” “毛舍人,以孤东宫之名义,下教令!” 云烈毫不犹豫下令道,“鉴于清河侯近期表现,孤以为其有失德不义之举,故请奏朝廷,附议典客署,罢黜清河侯,剥夺侯爵封号!” 此言一出,全场众人尽皆目瞪口呆,全然不敢置信。 纵然,身为太子的云烈,没有实质上的朝权。 但,作为名义上的当朝太子,他具有执行权力的一定职能。 其职能,主要表现于教令。 皇帝下诏,就是圣旨。 皇后下旨,即为懿旨。 而太子下令,则为教令。 虽然权能力度没有皇帝皇后的诏书懿旨要大,但太子发布的教令照样具有制权之力。 更何况,他口中所命令的毛舍人,乃是掌握朝廷起草诏书之权的舍人毛默,由他下达教令的话,无疑具有律法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