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不解眯眼,“难道胡大夫行医三十余年,当真能保证不曾出过差错?” “那是当然!”胡大夫傲意满满,“鄙人此生,行医从来不曾失误,所怀医术,于北直隶,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二,而你一介稚子小儿,何来底气,敢质疑鄙人?” 李政冷笑,“如若真是如此,后生且劝胡大夫,莫要把话说得太满,到时要是打脸了,可就没面子了。” “大胆!” 于此时刻,叶老爷终于忍无可忍陡然怒斥,“胡太医肯前来为老朽治病,已是大善之举,而你区区稚郎一个,怎敢对胡太医施以如此质疑之言?!岂非不敬?!” “大富,你是如何办事的?” “我叶府如此庄重之地,怎能容得如此无礼竖子?” 叶大富慌张解释,“爹,请你谅解,那小儿无非是京城开茶馆的茶贩子,本意要与叶府收购茶叶,我不允,且劝他滚离,可他不听,甚至逗留家府……” “啊?”胡大夫阴阳怪气冷笑道,“鄙人且还以为,敢质疑鄙人之人,得来自什么药香世家,未曾想到,你这小子,原只是一介茶贩子而已?” “哈哈,也不知你个茶贩子质疑鄙人之医术,哪来的这般资格?” 众人哄笑。 一个茶贩子,质疑曾在北直隶享有名望的太医,确实是不自量力。 李政对此,却是发出一段淡定的宣言。 “谁说我茶贩子不能质疑你的医术了?” “茶者,药饮双用也!” “食茶者,常能以茶修身。” “而贩茶者,又怎不能以茶调养身心?” 胡大夫闻言不屑,“嘁,你此话简直是一派胡言!茶能不能治病,暂且不提,鄙人就想问,你今儿,难不成能用茶治好叶老爷的病?” 李政轻笑,“这有何不行?尔等若是不信,大可令后生露一手,我只用区区一碗茶,便能治好叶老爷的疑症。” “疑症?”胡大夫嗤之以鼻,“鄙人早已为叶老爷把了脉,已是诊为风热燥邪犯的肺证,此何疑之有?” 李政干脆就反问一句,“那么,胡大夫可否解释,既只是犯了肺证,那叶老爷手臂上为何显有红斑?” 众人闻言这才定睛望去,果然发现叶老爷两手臂膊赤斑点点。 叶老爷和叶大富双双泛起疑色,显然他俩也不知道这番疑惑的答案。 反观胡大夫却是仰天一笑。 “哈哈哈哈……” “鄙人还以为,你所谓质疑,出自何处。” “未曾想,竟是来源于如此症状。” “鄙人欣赏你的观察,只可惜,你的疑惑,不成体统,乃至毫无道理!” “纵然,红斑与肺证并无关联,但,肺证来源于体内肝火,炽盛之极,将会导致身热自汗,气虚血阻,因而才会溢于体表,这便是叶老爷两臂显有红斑之缘由。” “你以为鄙人误诊,实则,是你不懂医术,自以为是,方才私以为鄙人误诊。” “小子,鄙人此言,你可服气?” 李政还未回话,叶老爷便是用赞赏的口吻感慨,“胡太医果然不愧为胡太医,光是听你诊断,便是一番享受,与你相比,某一些不懂装懂的稚子小儿,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大富,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赶人?” 叶大富自然没有怠慢,大手一挥,数个魁梧家丁便是将李政团团包围。 “不必麻烦你叶府亲自赶人了,我自己会走。” 李政面泛冷峻,袖子一摆,便是紧盯着叶老爷,撂下一段似有深意的话,“后生临行之前,最后多嘴一句,性命宝贵,活着不易,且治且珍惜。” 叶老爷顿时僵在原地,内心泛起阵阵不安。 即便李政扭身已走,可叶老爷满心不安仍然无法驱散。 不知为何。 他总感觉,李政这人极其不简单,就好像来自一个非凡的地方,无论是讲话或是站立,都散发着一股往下包容的气场,俨然不容置疑。 不过,想到即将替自己医治的,是胡大夫这位太医,叶老爷便摇头摆掉了内心的忧虑,拱手便道,“胡太医,方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老朽对你的医术放一百个心,药熬好之后,老朽必然不会怀疑,一饮而尽。” 叶老爷言行如一。 待到胡大夫的药熬好之后,叶老爷接过汤碗,毫无怀疑,饮入口中。 擦了擦唇边残留的药液,叶老爷爽朗大笑:“药香怡人,胡太医的药果然喝着就有效果,药汤落肚,老朽顿觉神清气爽。” 胡大夫捋捋长须自豪道,“过誉了,此只是鄙人的基本医术而已,但见老爷身体恢复,便是鄙人的荣幸。” 叶老爷饮药之后,气力已是逐渐恢复,连面色也渐渐变得红润。 在场几个家仆见状,便是议论纷纷。 “哇靠!” “果然胡太医就是胡太医啊!” “难怪能成为北直隶的御用太医,他的医术果然有效。” “就是,也不知方才那个茶贩小儿,怎敢质疑胡太医?” “呵,我看那茶贩小儿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胡太医出手,叶老爷有救矣!” “药到病除,指时可待啊!” 然而,正当众人庆幸叶老爷即将病愈之时…… 噗! 一口老血,陡然从叶老爷口中喷出。 顷刻间,全场大惊失色。 “爹,爹,你怎么了!” 叶大富慌张无措,还想扶住叶老爷,却发现对方浑身冰凉,虚弱的目光盯着胡大夫,不解嘟囔,“胡太医,你,你的药,为何,为何……竟令我,心胸大震……” 噗! 又是一口墨红色的血液喷出,叶老爷无力瘫倒在地,尽显昏死之态,乃至面色苍白。 “爹,爹,你怎么了?!” 叶大富不断摇晃呼唤,仍无法叫醒叶老爷,只能惊怒瞪向胡大夫。 “这究竟如何回事?!” “胡太医,你的药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鄙鄙鄙鄙人……” 胡大夫支支吾吾,满脸恐慌,显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于此同刻。 叶府外,安南镇主大街。 街边一个馄饨店,客流三两成群。 看了一眼即将湮没的夕阳,方云鸿忧心忡忡道,“少爷,天色不早,夜色将临,咱不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