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眉心处顶着一个血洞的韩成威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能够感受到眉心传来的刺骨灼热,也能感受到有滚烫的液体顺着眉角流过,流经了自己的双眼,染红了自己的视线…… 韩成威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下。 他同样没有想过,对方居然真的敢对自己下手,甚至都看不出丝毫犹豫。 感受到身体的力量被不断抽空,生机顺着眉心的血洞飞快消逝,他张了张嘴,却连最后的声音都来不及留下,便仰头重重倒在了床上。 那一双被鲜血所染红的、瞪大到了极点的眼睛之中,神采虽然早已完全消失,可依旧还残留着些许无法消除的愤怒和震动。 或许,他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吧。 自己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眼看就要拿到手。 结果就在此时,他的亲儿子横插一脚,粉碎了他的全盘计划不说,还玩了一出弑父的把戏。 韩风明看着自己的父亲,沉默片刻后,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抬手抚下了他的眼帘。 “走好吧,父亲。” 他平静说道:“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弑父之名肯定是背定了,即便当上了韩家家主,之后的路也不会那么容易走。” “只是……恐怕要令你感到失望了。” “从明日开始,整个人上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是因病去世的,我继承家主之位也是顺理成章。” “其实,如果不是你连续装病两拨,我也不会选择在此时动手,毕竟……” “我找不到其他比这更好的理由,来将这件事会引起的波澜压至最小。”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说起来……无能的人总是这样,连死都这么可悲。” 韩风明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将弑父这件事广而告之,惹来千夫所指、悠悠众口。 是以他既然会选择在眼下这个时间点动手,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去利用韩成威的两次装病,将这件事会引起的波澜压至最小的准备。 当然。 在韩家之中,一些高层心中可能依旧会有所猜测。 甚至如果他们是韩成威党羽的话,更有可能将事情的真相给传播出去,给韩风明带来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但诚如韩风明此前所想,他本来就准备给韩家来一个大洗牌,好好整治一下韩成威的旧党。 再加上刚担任家主的他,急需要两件来自于内部和外部的事情,烧好自己上任初期的三把火。 所以对于有人将真相传播出去的事情,他其实是巴不得看到的。 更何况,他本就是韩家主房的房首,再加上已经先一步将韩成威是病逝的消息给散布了出去。 是以绝对部分人在先入为主之下,都不会相信后面传出的所谓真相。 而这,也就是韩风明敢毫不犹豫地对韩成威扣动扳机的主要原因。 旁边的叶寒看到这一幕,只觉心中一阵发寒。 说实话,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韩风明口中所谓的纠正错误,是因为韩成威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的后代动手,他看不过去了。 而后后面伴随着韩风明控诉韩成威在位的这些年任人唯亲,没有丝毫作为。 叶寒又以为对方口中的纠正错误,因为韩成威太过无能,再让他继续当韩家的家主,韩家迟早会走向毁灭。 可直到看到韩风明对韩成威举起手弩,毫不犹豫扣下扳机,且说出眼下这一席话的那一刻,叶寒才终于明白: 韩风明其实是一个跟韩成威一模一样的人,从他口中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不能相信的。 这些话只是他为自己做出的这些腌臜事情,所找出来的一个个借口而已。 不管是此前他说韩成威不该对救命恩人的后代动手,亦或者是后面他对韩成威的控诉,都只是为了对他后面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做铺垫而已。 或许韩风明确实想要韩家变得更好,但至少他今天会带人闯进病房的主要原因,却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他只是单纯地想在这个恰当的时间里,杀掉韩成威、夺取家主之位而已。 而在韩风明之前所说过的那些话里面,或许也只有一句真心话吧。 那便是:自古只有三十年的太子,没有三十年的家主继承人…… “爷爷!” 就在叶寒思绪复杂之时,一个嘶哑的女声突兀在病房门口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眼睛通红一片,脸色惨白看不出丝毫血色的韩依然。 能够看到,此时韩依然的模样当真是凄惨到了极点。 她整个人就那么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仿佛随时都会倒在地上一样。 之前在见到父亲将一众韩家高层驱逐,又带着一众陌生的西装男冲进病房之后,韩依然心中的不祥预感便浓郁到了极致。 所以她第一时间追到了病房门口,然后…… 便看到了接下来所发生的全部事情。 没有人知道,眼下韩依然的心情到底如何,因为没有人经历过她眼前这般离谱的事情: 先是亲耳听到自己一向尊敬的爷爷,居然会做出谋夺救命恩人后代手中的家传秘法; 而后又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为了夺取家主之位,竟然当场杀掉了自己的爷爷…… 这样离谱的事情,韩依然以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眼下却是这么真切地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这一切的一切,让韩依然充满了不敢置信,也让她感受到了不受控制的悲戚和愤怒。 直到某一刻,所有的情绪通通都化作了绝望。 韩依然只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心脏,让她绝望到了极点,无法挣扎。 以往跟爷爷和父亲相处的时光,此时仿佛化作了无数的利刃,疯狂的割裂撕扯着她的大脑,那阵阵传来的抽痛让她韩厥自己的脑袋下一刻就会炸开一般。 浑浑噩噩之中,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病床边的。 她只知道自己在走到病床边的一瞬间,脖颈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意识当即被无边际的黑暗所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