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很多。 至少在黄庭波眼中，要想让刘家的那些佃户们主动交代刘家实际掌控的土地情况，怕是比登天还难。 萧尧和黄庭波坐在府衙中，下着萧尧从前世嫖窃过来的五子棋。 没办法，对他来说，围棋太复杂了。 五子棋则简单许多。 一直到黄庭波连赢六把之后，萧尧把棋子扔回盒中。 “不玩了，你的心乱了。” 黄庭波一脸尴尬。 他明明已经连赢六把了，什么时候连赢也能看出心乱了？ “确实，下官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让那些佃户们开口。” 黄庭波只好捏着鼻子，强认下自己心乱了。 不过他也确实纠结，该怎么破解刘家出的这个难题。 “不得不承认，他们千年世家确实有些水平，把整个定州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平日里对乡里的百姓也没少照顾，估计不大会有人站出来说话。” 扔掉棋子的萧尧脸不红心不跳。 身为大凉第一纨绔，这点儿脸皮都没有，还怎么当纨绔老大？ “想必巡抚大人已经有了计较？” 看到萧尧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黄庭波焦急的心也平静下来。 自从昨天去刘家立了个下马威之后，萧尧就让人贴出告示来。 凡是定做的老百姓，不管是自耕农还是佃户，发现有地地契造假的，一律可以举报！ 而且都是匿名举报，事后不会有任何人追究。 可就算是这样，整个府衙依旧空无一人，没有人会冒着得罪刘家的风险，打破现有的安逸生活。 听到黄庭波这么问，萧尧不慌不忙的咂了一口茶水。 “其实很简单。刘家在定州确实给老百姓们施了一些小恩小惠，和其他州府比起来，让老百姓们觉得很幸福。但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刘家能给的恩惠，咱们也可以给，甚至可以给更多！” “属下驽钝，还请大人明示！” 黄庭波在官场厮混这么多年，自然也养成了几分见机行事的本领。 虽然他已经从萧尧的话中听出了大概的意思，但还是适当的表现出不理解，以此来满足自己上官好为人师的心理。 萧尧果然赞许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看出来黄庭波是在讨好自己，不过这种无关痛痒的马屁，他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你去贴出告示来，凡是检举有功的一律免除三年税赋，就算是有造假的，地契，只要检举出来只查办幕后主凶，不管佃户还是自耕农甚至都可以按照造假地契重新获得土地！” 萧尧缓缓把自己的计策说了出来。 黄庭波直接愣在原地！ 这波釜底抽薪实在是太狠了！ 刘家为了躲避这次一条鞭法的土地丈量，故意做了一些假的地契，把土地转交给手下无地的佃户。 可要是萧尧这一条计策实行起来，那些佃户还不得疯了似的来府衙检举！ 一旦检举有效，他们手中的那份假地契，可就变成真地地契了！ 这种好事，又有谁会不参与？ “巡抚大人当真神机妙算！此计一出，刘家可谓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啊！” 黄庭波心中顿时不慌了，他告罪了一声，准备自己亲自拟定告示！ ……… 初夏时节的空气中已经充满了潮湿的感觉。 定州城的告示栏，也比以往的时候更换的更加频繁了些。 天色微微亮，衙役们就又重新张贴出了一份告示。 盖在了上次丈量土地的告示上。 很多早起的老百姓，纷纷围了上来。 不过这个年代，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字，只好央求着人群中的秀才给他们念一念。 “还是说的丈量土地的事情，不过似乎是鼓励大家检举造假地契。” 秀才大体扫了一眼，给周围的人解释。 他屡试不中，平日里又以读书人自居，不屑于和平民百姓打交道。 只有在读告示这种时刻，他能体会到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听到又是老生常谈，让检举造假地契，周围的老百姓们顿时失去了兴趣。 “等等…这次检举的奖励好像有所不同…” 秀才似乎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 “凡是检举属实的，可以免三年税赋…甚至假地契也可以变成真地契…这怎么可能？刘家会同意吗？” 秀才被告示的内容给震撼到了！ 以至于他都忘了给大家解释！ “这是真的假的？前几天刘家还给了我一份十亩地的地契！” “啊，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老婆要生孩子了我先回去了。” “你家不是在西边吗？怎么往府衙方向跑了？” 秀才正准备掉掉书袋子，摇头晃脑的给大家解释一番，没成想一眨眼的功夫，周围的百姓们就都跑光了！ 这一幕让秀才感到索然无味。 “当真是世风日下，竟然都忙着去换地了！” 秀才一边说着一边离开，同时，从自己的袖子中抽出来一张地契。 府衙面已经挤满了人。 距离张贴出告示，不过半个小时！ 为了保护检举者的隐私，萧尧特意在府衙中设了十个小房间，想要检举的人抽号，选择自己进入哪个房间。 随后将自己要检举的地契，以及具体情况交代清楚即可。 至于负责记录的人员，全部都是由萧尧带过来的！ 足以保证这些检举者的人身安全！ 随着消息越传越广，越来越多人来到府衙之中检举刘家伪造地契！ 人们很快发现，其实他们检举了也没发生什么。 这么多人，刘家总不至于挨个找麻烦吧？ 虽然这么多年下来，刘家往日里也没少给他们施加恩惠，在年里也会开仓放粮。 从道德角度，他们实在没有理由背叛刘家。 但奈何定州府给的太多了！ 从利益的角度，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那可是三年的税赋啊！ 往日里只有当地出了一个丞相级别的人物，才会给大家免税赋三年！ 再加上实打实的土地分给他们，简直就是赢麻了好嘛？ 当然这么多年下来，刘家也没少做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发展到最后，竟然开始有人递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