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云坐在内务司给他准备的房间里,翻看着北兖州最近几个月报上来的信息。
信息很杂,比如说哪哪官员在哪哪天请了谁谁谁吃饭,哪个有名的文士开了文会,上面讨论了什么事情...
大部分对他来说是无用的,但他还是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丁点的消息。
这也导致了他工作效率极慢,老半天的功夫才看完一摞,但地上还密密麻麻堆了十几摞同样的信息。
按这个效率计算,等他把这些全部看完,至少要到几天之后了。
陈子云却不着急,对于他来说,花上这几天的时间很是值得。
他已经向皇帝递交奏折,申请之后的出京了。
在接到皇帝命令之后,陈子云就意识到,想要完成任务,那就必须去北兖州走上一趟。
只有身临现场,才能够最快地找到皇帝想要的那个工匠。
而若是直接去,难免会两眼一抹黑;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开展工作,难免会被手下人糊弄。
他不想兴致勃勃地去,然后一事无成地回来,最后被皇帝感叹一句“你还年轻,慢慢来吧”,依旧让他去当“棋待诏”。
此时他通过这大半天的查阅资料,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北兖州的官场关系。
于是剩下的内容就看得快多了,照这速度,出京的时间还能再早一点。
陈子云这么想着,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正在此时,房门口处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陈子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白脸的中年人,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子云,你看到什么了这么高兴?”那人看到陈子云抬头,这才迈步走了进来。
陈子云将手中的纸张放下,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说道:“公义,你怎么来了?”
卢公义笑道:“我听说来宫里派出了个内务司监事,姓陈,我就猜应该是你!”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陈子云,伸手锤了一把陈子俊的肩膀,说道:“陛下终于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陈子云被他这一拳锤得龇牙咧嘴,揉了好一会才说道:“这还不是因为我之前能力不够,陛下不放心放我出来办事嘛!”
卢公义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陈子云,一脸揶揄地说道:“你现在能力够了?”
陈子云理所当然地点头道:“那是自然!”
卢公义哈哈大笑,紧接着说道:“就看你这厚脸皮的样子,我相信你刚才的话!”
陈子云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话。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这才在书案边上分坐下。
他们都是皇帝的潜邸旧臣,只不过卢公义早早地出来为皇帝做事,而陈子云则是被拖着放在宫中。
两人之间算的上是朋友,此时相见,熟人尚且要寒暄几句,更何况互为朋友的两人呢?
卢公义大大咧咧地拿起一份信息扫了一眼,问道:“这趟出来,陛下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
陈子云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卢公义见他这样子,抿了抿嘴,说道:“我猜是跟铁船有关?”
陈子云神色不变,但心中却是有些讶异。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卢公义身为陈子云好友,自然察觉到了陈子云的内心的变化。
卢公义笑道:“这不难猜!陛下前些天看到铁船的样子,大家都有目共睹。”
“这时候又派你出来,明眼人都清楚陛下是什么心思!”
陈子云松了一口气,心说不是因为自己泄露了消息就好!
卢公义看着陈子云的样子,心中哑然失笑,调侃道:“你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我刚出来办事的时候!”
陈子云笑了笑,没有接话。
卢公义又继续说道:“若是被我说中了,那我有件事想要求你!”
陈子云心说戏肉来了。
尽管卢公义是他的朋友,但此时陈子云毕竟是奉皇帝命令办事,就算是卢公义猜到了命令内容,此时也应当缄默不言,而不是跟自己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卢公义这样做,才会对两人都好。
而卢公义却是在寒暄之后,第一句就说出皇帝的命令,看似是在表明“朋友之间无阴私”,实则是在投石问路,为后面的内容做准备。
陈子云虽然没经历过官场,但跟在皇帝身边,这样的情形见得多了,自然熟稔于心。
于是他点头说道:“朋友之间哪有什么求不求的,有话你尽管吩咐!”
卢公义笑了笑,凑近陈子云说道:“我有个看好的手下,他就在北兖州;若是你用得着,还请多关照一番!”
陈子云眼皮一跳,看了卢公义一眼。
他没有愚蠢地去问“怎么个关照法”,而是在思忖了一下之后,问道:“那人是谁?”
这是对他也有好处,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能够帮助他在之后到达北兖州后,以最快的速度展开工作。
卢公义呵呵笑道:“姓顾,叫做顾墨,是顾家的旁支!”
“顾家的旁支怎么来了内务司?”陈子云诧异问道。
卢公义耸耸肩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些大家族内部的事情,比朝堂上还要复杂!”
陈子云点了点头,对他的说法深以为然。
卢公义见他点头,便拍拍屁股站起身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了!”
陈子云知道他这趟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于是也没说挽留的话。
在将卢公义送出门口之后,陈子云坐回书案前,沉思了一会,起身走到门外,叫来了站在远处的一个书吏。
“去把北兖州的内务司名册拿来!”
那书吏连忙躬身,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一会之后,名册被交到陈子云手中。
陈子云翻看了一会,在名册中看到了顾墨的名字。
他盯着这么名字看了许久,最后吐出一口气,将名册合上放到了一边。
紧接着他拿起手边的纸张,继续阅读了起来。
...
七天之后,罗波打开了罐子。
黄酒已经完全浸入了柏子之中,一股浓郁的酒气混合着柏子的清香飘散开来。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徐巧巧闻到这香味,好奇的伸过头来,问道:“这东西能吃吗?”
罗波笑道:“这玩意是放香炉里的,不能吃!”
“放香炉里的?”徐巧巧又伸头看了看,然后眼睛发亮地看着罗波,说道:“那现在能点一颗闻闻吗?”
罗波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能,还需要晒一晒!”
说着他看着门外的大晴天,笑道:“天气正好!”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用了!”
与此同时,一辆来自建康城的马车来到了临海城下,马车里坐着的,赫然是满脸疲惫的陈子云。
“大人,前面就到地方了!”车夫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说道。
“知道了!”陈子云的声音中透出疲惫:“直接问路去锦衣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