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目之中,胡赖头站了起来,环视一圈之后大声说道:“如果不是大元帅你几次三番白白放过贴近打接舷战的机会,我们又怎么会一时冲动,去吃水师的诱饵!”
结束战斗之后大家也都明白过味来了,水师那停下的几艘船,就是明晃晃的诱饵,用来诱海贼们上钩的。
想到见他们上当之后唐广君接二连三地下令撤退,众人都有些心虚。
然而胡赖头的这段话让他们找到了遮掩的借口,这些贸然行动导致中计的家伙见有人跳出来出头,于是赶紧附和道:
“是啊是啊!若不是我们被白白消耗,老子心里一肚子火,又怎么可能被狗贼水师给骗了!”
“那群水师狗贼实在太鸡贼!不跟我们正面打,跑来跑去惹得爷爷们心烦!”
众人吵吵嚷嚷,房间里一时间变得热闹起来。
罗波冷眼旁观,看到胡赖头面露得色,唐广君阴沉着脸,冯铁头气得满面通红...
当然,除了这些冒进的家伙之外,当时海贼可是有一半是跟着唐广君行动的。
这些家伙占据了目前留存的海贼船只的大多数,此时也发声道:
“呸!真他娘的不要脸!”
“要不是你们这群混球不停号令,咱们手握优势至少能打个平手,会惨败成这个样子?”
“现在一个个在这嚷嚷!嚷嚷尼玛呢?”
这一通话刺激到了冒进的那批海贼们。
他们不是不知道水战失利的原因,只是不想承担责任罢了。
唐广君召集众人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就是要厘清责任之后进行战后清算。
怎么清算?都是皮实且不要脸的大老爷们,大棍子抽鞭子屁用没有,过两天又活蹦乱跳地跟人喝酒吹牛去了。
怕的就是唐广君直接下令夺了他们的船,这可就要了老命了。
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家底,谁都不想被唐广君找个由头给拿走。
之前是没人敢跳出来出头,所以大家都只能一个个当缩头乌龟,祈祷唐广君的大棒不要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此时有胡赖头这个家底厚实,在海贼中又有一定威望的家伙跳出来出头,大家乐得在后面敲敲边鼓壮一壮声势。
不过此时另一批人的话将他们拿来遮羞的借口给直接戳穿,明确指出了战败的责任归谁,这他们可就受不了了。
只见前天军议时的那个黑脸圆眼的海贼,一声不吭地走了出来,站到了房间中央。
他在众人好奇的注目之下,竟然开始脱衣服!
先是破旧不堪的外套,接着是汗臭味满满的内衬,露出了他绑满浑身的绷带。
罗波挑了挑眉,意识到这家伙想要干什么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唐广君,却见唐广君面色越发阴沉,抿着嘴一言不发。
那黑脸圆眼壮汉正如罗波所料,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绳结,开始一圈圈地解绷带...
冯铁头受不了了,站起来大喝制止道:“够了!这是在大元帅面前!张满你适可而止!”
这位名叫张满的黑脸壮汉手顿了顿,瞅了胡赖头一眼,咬着牙继续解开绷带。
冯铁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胡赖头,眼中满是失望和难过。
胡赖头自然看到了冯铁头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有些触动,但随即又被压了下去,对冯铁头的目光视而不见。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寂静,除了看着胡赖头的冯铁头,以及看向唐广君的胡赖头,剩下所有人都在看着房间中央的张满。
随着张满解开绷带的动作,他身上的伤疤逐渐显露了出来。
有些黑褐色的明显是老伤疤,横竖纵横交织成网;在这之上,则是血肉外翻形貌可怖的新伤口。
有些伤口已经结了血痂,跟绷带粘连在一起;随着绷带被解下,血痂也被撕开, 伤口又重新流血起来。
张满随手将手里沾血的绷带扔在地上,昂首看着唐广君,依旧是一言不发。
不过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
老子是拼死战斗过的,要是如此大元帅你还硬要进行战后清算,就不怕大家寒心吗?
这就属于是“我跟你讲道理你跟我讲感情”了,基本等同于胡搅蛮缠。
但这胡搅蛮缠的效果在这里却出奇的好。
海贼不同于官兵,官兵中谁说话算数要看职位,看家世,功勋只是拿来进行利益交换的。
而海贼的功勋是实打实的,是谁的就是谁的,谁打得凶,砍的人多,受的伤多,谁就是功劳卓著之人。
这一点连唐广君也无法避免。
她的威望更多的在于指挥能力上面,让她一对一跟人单挑跟直接杀了她差不多。
这也就导致了,若是质疑她的指挥能力,就是在动摇她威望的根基!
胡赖头很敏锐地抓到了这一点,正话反说,甚至拉出了张满当场脱衣,就是在一点点的质疑唐广君的指挥能力!
果然,在张满满身伤痕,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之后,又有人站了出来。
只见他学着张满的样子,也开始了脱衣服解绷带,露出了满身的伤口。
这下那些之前冒进的海贼们也反应过来了,竟然争先恐后的站了出来,一个个脱去上衣,有的还将裤管拉上去,露出腿上的伤口。
霎时间房间里沾满了赤膊的海贼,地上带着汗臭味的衣服以及散发着血腥气的绷带堆成了一片,即使在开着窗户通风的情况下,这气味也直接往罗波鼻孔里钻。
罗波心里直翻白眼,心说开会就开会,脱衣服干什么?
正在这时候,站在旁边的胡赖头,终于说话了。
“弟兄们虽然有错,但都是拼死战斗过的!”他先是肯定了一下这群赤膊壮汉的功劳,然后才说道:“然而大元帅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弟兄们会冒进到不听你的号令呢?”
“从最开始,水师就不断挑拨弟兄们的怒火。”
“先是假装用撞角战术,然后再骚扰我们...”
胡赖头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大元帅都看在眼里,但为什么没有意识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