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离开老家罗定调到广州工作的，随即，父母也离开了罗定，寓居肇庆，与我兄、妹一起生活。悠悠十几年，每逢节假日，我都会携家人回到肇庆，融入大家庭的生活。肇庆这个地方，打开了我大学生活的第一扇门；肇庆这个地方，扬起了我事业的风帆；肇庆这个地方，更是我享受天伦之乐的港湾。每年春节，面对这里的秀美山川、风土人情，平静的心总会泛起圈圈涟漪，总有想写点东西的冲动，把至真至善、亲情友情流泻于笔端，让美丽的瞬间化作永恒，表达着我记忆深处的眷恋。

　　一、回肇庆过年

　　年还是年，今年依旧回肇庆家过年。

　　自父母在肇庆乘鹤仙去后，每当春节来临之际，我都要面对一道选择题：今年在哪个地方过年？孔子曰：父母在，不远行。以前过年，一家三口总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到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之乐，一家老少，团团圆圆，其乐融融！可自2007年10月父亲追随母亲天堂相聚后，肇庆家里一下子变得孤寂冷清起来，家中再也没有老人早早为我们收拾床铺，筹备好吃的年货，翘首期盼，苦苦等候我们归来。

　　节日里，尽管大哥小妹安排的活动丰富多彩，但惆怅之心仍在滋生暗长，想到往日过年时老人唠叨的热闹场景突然间悄然无声，自己顿感怅然所失，家里的年味也因为欠缺慈祥的温暖以及浓浓的关爱而显得冷清。尤其是小孩前几年出国留学无法回来过年，更是如此。对于过年里的活动，我和妻几乎不再计划，习惯于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之余，但内心不免萌生一种隐隐约约的失落与惆怅……

　　妻的父母和弟妹都在深圳居住。平常的节假日里，她一有空，都会穿梭于广深高速路上，回深圳弟妹家与父母欢聚一堂，并肩负起大姐的责任，辅导弟妹小孩的学习，享受着与亲人厮守的乐趣。因此，这两年她自然而然地希望回深圳过年，当然也盼望我能陪她同往，她家人一道欢聚。为人女、婿，于情于理，我们也应在深圳妻弟妻妹家过年，或支持妻过年侍伴父母的决定。

　　今年春节临放假前夕，妻与我商量过年的安排，提出了要么一起前往深圳，要么她在深圳我在肇庆过年的提议。面对这道艰难的选择题，我总不由自主地以妻弟妻妹家住宿拥挤不便作为理由，委婉否决与妻同往深圳过年的提议，进而得寸进尺地否决了夫妻各奔东（深圳）西（肇庆）过年的想法。虽我俩思想开明，过年期间夫妻分开各自过年也是一种彼此的尊重，但很难向亲朋好友解释清楚夫妻不一起过年的缘由。于是乎，我还是想方设法动员或没有商量余地地要求妻子陪我一起回肇庆家里过年。

　　回到肇庆家里过年，放下工作，游走古城，快意人生，草木也关情。渐渐老去的生命，忽然多了许多念想，猛然发觉，我之所以喜欢这里的山水、喜欢回肇庆过年，真正左右我决定的，其实是那植于内心的“家”的情怀，我压根就不愿意去做这道选择题！因为，在灵魂深处，我早以肇庆父母生前所住的房子为我安身立命、休养生息的家！故乡罗定，现居的广州，只是过去或现在工作、生活的地方，虽也有不能割舍之情，但总是少了一份亲情，难以让我安心、释怀；而其他一些我喜欢的城市，我也只是匆匆的过客而已，无法作为心灵之家，安放我那颗漂泊、浮动的心！

　　恍然大悟！我心中的家，并非繁华都市豪宅所能替代，不会浮萍逐流地随着我的工作变动而迁移；我的家，应有父母生活的影子，我的家应有父母留下的温暖，我的家应是一种“根”的传承！环顾眼前这小而简的两居室，回味、思索时常想回来休歇的内心涌动，抚摩着已蒙上厚厚尘埃的家具，仿佛感受到父母的慈爱和教诲，对父母的眷恋已深深地融入我的骨髓与血液里，生命里须臾不能离开。有了父母温暖的精神之家，我的灵魂再也不会孤独，爱与亲情是我前行的力量，无时无刻、有形无形地影响着我、牵引着我……父母人虽走了，但精气神却留下了！回肇庆过年，便是游子回来感受家中父母、亲人温暖的最好气场。美丽的肇庆也是我求学的地方，北岭山麓星湖畔是开启我大学求知的初地，在肇庆过年会勾起我许多青春年少的遐想……

　　二、肇庆的年味

　　时代更迭，大浪淘沙。民间许多繁文缛节的风俗习惯都被新生事物所替代或者遗弃了。唯有那远久时代就盛行的、人们在每年的除夕，家家贴红对联，燃放爆竹；户户灯火通明，守更待岁的风俗却越传越广，成了中国民间最隆重的传统节日——过年。这一传统文化习俗，一脉相承，各个地方都演绎了独特习俗，经久不衰。肇庆过年的习俗，也与时俱进，融入了新鲜的血液，赋予时尚的气息，历久弥新，很有意思，值得细细回味。

　　肇庆过年颇具年味。这里跟广东很多地方差不多，大家习惯以买年货、逛花市、吃年饭、贴对联、燃爆竹、放烟花、行大运、采青舞狮、探亲访友的过年方式来欢度新春佳节，传递情感，表达内心的期盼与美好的祝愿。

　　肇庆过年习俗最具地方特色的要数家家户户都包裹蒸粽子！精选的材料，独特的制作方式、硕大多样的品种，荷香留齿的美味，堪称一绝，享誉海内外。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中国传统粽子唯肇庆裹蒸粽独树一帜！肇庆裹蒸粽早已成为一张响亮的城市名片！当地不仅过年有吃粽子的习俗，粽子也作为馈赠亲朋好友的礼品而成了沟通友谊、连接情感的纽带，更是本地商家常年向游客推销的名优特产。

　　感触最深的是农历二十九日晚。我和妻子饭后散步，穿过我家楼下的广百时代广场，沿着家旁边的星湖牌坊，前行百多米就到了肇庆星湖国际广场。一路上行人如织、如潮涌。广场上，井然有序地挤满了小车、摩托车。妻感慨，广州天河城、正佳广场最热闹的时候也没有摆放过这么多车辆。走进大润发、沃尔玛超市，如入了迷宫，里三层外三层上下左右净是品牌店。商场规模之大，装修之豪华，在广州、深圳也不遑多让。商场里会聚了川流不息的人群，购物氛围十分浓烈。男女老少穿梭流连于名店间，有推着手推车的，有提着购物袋的，他们旋风般狂扫心仪的年货，那豪客气概，一掷千金的比比皆是。人们似乎要把积蓄一年的物质欲望迸发出来，又仿佛是要把为人子女、为人父母的责任与亲情，全部体现在购买年货的刹那间！

　　我俩在商场徜徉了半个多小时，妻买了一对虎虎生威的生肖门神，我居然没有买到钟爱的东西，仿佛我的购买欲，已被周围的人群掠夺了。回家的路上，路边两旁的花灯辉映出各种造型，流光溢彩，寒风中流淌着丝丝温暖，看着沿路树上摇曳晃动的红灯笼，疑是游走在天上的街市里。

　　最具时代气息的年味，首推肇庆的春节十六项旅游文化活动。“请到肇庆过大年”，便是当地政府向世人发出的欢乐请柬。肇庆是全国优秀的旅游城市，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鼎湖山、七星岩、龙母庙历来是过年游人趋之若鹜、风涌云集、礼佛祈福的福地。春节期间，各路旅游大军纷至沓来，东南西北中，过年到砚都（肇庆有中国砚都之称）。一条条旅游线路、一项项文化庆新春活动，都吸引着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狂欢的热情驱走了寒风冷雨，人们浸润在春天的喜悦里。春节期间，为活跃节日气氛，当地政府也网开一面，毅然取消禁止燃放鞭炮的禁令，让人们在爆竹声声中辞旧岁，在火树银花里迎新年。

　　如此一来，过年的气氛更加浓郁。端州城里，男女老少，喜洋洋、乐融融。新春佳节中，工农兵学商，官民鱼水情，和谐社会，以人为本，好一番盛世景象。

　　三、禅意星湖

　　“借得西湖水一寰，更移阳朔七堆山”赞誉星湖美景的词句，首推叶帅的七绝。我家在肇庆市区黄金地段的时代广场上，一路之隔就是美丽如画的星湖。平日回来小憩，我早晚都会漫步星湖畔。住在星湖边，自会钟情星湖，连续写了两年春节的星湖。从大年三十写到正月初七，清晨涟漪，夕阳西下，黄昏月辉，烟雨星湖、丽日星湖、烟花星湖，都在笔下游走了一遍，仍感觉余兴未尽，未能一一描尽星湖的千般旖旎，万般风情。工笔雕绘，美景豪情，虽不能与古今中外的骚人墨客媲美，但也自娱自乐，以文会友，抒发内心深处的山水情怀。

　　大年二十八傍晚，老天爷忽然开了一个玩笑，骤然间寒风冷雨吹走了似夏天的炎热，气温从二十多摄氏度直降到一年里的冰点，此后，整个假期气温一直没有回暖。尽管天寒地冻，凛冽的寒风仍刮不走我对星湖的眷恋。回来这些天，我风雨无阻，每天习惯性地走在湖堤上，在寒风中感受着星湖的诗情画意，感受着春的气息。环绕湖堤，方圆数里，七星岩壁，星湖如玉。牌坊广场上，喧闹的男女，喜气洋洋，鞭炮声声，锣鼓阵阵，春意盎然。在湖堤上，看着眼前美景，我常常走神，仿佛进入一种天马行空，上天揽月，下湖捉鳖，我思故我在的大自在境界里。

　　步进七星岩深处，寒冷的气温被星湖撩人的春色融化了。杨柳依依，波光粼粼，岩石峻秀，古树吐新枝，宛如一幅大写意的泼墨画。“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面对百读不倦的七星岩山水，彼此相看无语，天地寥廓，内心竟油然而生出一种淡淡的禅味……

　　走着走着，沉醉在春风里，会时不时进入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朦胧境界。星湖的山岩峻秀凌厉，奇松古榕，横空藤绕、斜插云霄。七座山峰，散落在碧波涟漪的湖面上。溶洞穿空，钟乳簇拥，水道纵横。石灰岩壁，摩崖石刻，鬼斧神工，楷草行篆，颜肥柳瘦！古今多少风流，在这里演绎出一个个美丽动人的传说！

　　凝望着这醉人的绿水青山，我恍惚看到了当年的樵子慧能，“逢怀则止，遇会则藏”，在肇庆怀集、四会凡经十五载，谁说六祖当年不会在七星岩的山洞里，静修顿悟，明心见性？利玛窦在中国传教的第一站就是肇庆，悠悠六年，七星岩上星湖畔边，肯定是他驻足讲耶稣、传播西方文明的好地方。主政端州知府的包拯，公务闲暇，也会在这里吟诗作对，银钩铁笔，羽扇纶巾，包公也应风流！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尽在笑谈中。欲把星湖比西湖，疑是仙女出瑶池，洗尽铅华，降落此间，水灵灵一个小家碧玉的俏模样，虽没有西子的韵味，却胜在她的冰清玉洁！远看散落在星湖畔的一个个楼盘社区，聆听着友人说起的政府酝酿的打造星湖旅游文化的计划，心中喜忧参半。环顾七星岩周遭，山还是那座山，湖还是那个湖，细细观照，山水无语，文化有情，人间正道是沧桑。

　　夜幕慢慢落下，游人渐渐散去。独自走在湖堤上，抬头仰望天空，星光依旧熠熠，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依恋……

　　四、年饭酒局

　　节前的年饭多是应酬。工作的友情的宴请，接连不断，让我应接不暇。今日你请我，明日我请你，大家投桃报李，盛情难却，足足延续了十几天。交杯换盏，大杯小杯，红黄白洋，豪言壮语，把酒言欢！举杯邀明月，弯腰之时肠胃却翻江倒海。提携之情，感恩之心，人世间的一切情感都弥漫在浓郁的酒香中。平日里工作间的相互照应，同事友人之间的相互关爱，都在你来我往的敬酒声中淋漓尽致地挥洒……

　　年饭多是酒局。年饭喝酒宾主乐融融，也是解决人与人和谐相处、消除误会、增强沟通的有效方式。酒桌上人性毕露，男儿尽显英雄本色，大家豪情万丈，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小九九小儿科小肚鸡肠的计较得失在酒桌上就变得扭捏了。遥想当年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看今朝大众酒局中共建和谐文明。酒是水，酒是情，酒为媒，酒不醉人人自醉，中华文明古国，酒文化源远流长，奇妙无穷。

　　美酒佳肴虽好，吃多喝多身体受累。为健康过年，我农历年二十九日，就携妻早早回到肇庆家。春节假期间，每天早上北岭山上游泳，夜晚七星岩里散步。蜗居在时代广场家里，深居简出，闹中取静，占一处幽雅静谧，细品一直没有读完的几本传统国学经文，闲来写点春节杂记。西线无战事，回肇庆无需应酬饭局，不用拼酒高低。吃住家饭，喝普洱茶，偶尔在兄妹家撮一顿，悠然自得，清心寡欲，神清气爽。

　　家里的年饭倒也清静，兄妹几个家庭，还有远道而来的海南朋友，一桌饭菜，几杯红酒，举箸间互祝勉励，拜年祝寿，谈笑风生，虽无鸿儒，但饭桌上净是教育话题。尊老爱幼，努力学习，勤奋工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家庭年饭，情恳意真，温情流动，无酒也陶醉。

　　年初三回老家罗定拜访亲友，午饭前就到达叔父家。除叔婶一家等候外，堂妹表弟几家也大小俱在。红包利市，一一尽礼数，还专门给了些钱让表弟捎带给舅母尽晚辈孝敬之心。济济一堂，问候寒暄，家事琐事，喜事烦恼事，用心倾听，排忧解难，竭尽所能。

　　当地友人知道我来，早早就在美轮美奂的好莱湾酒店预备了酒席，说是为我接风洗尘。为能悠闲自在吃点家乡菜，无拘无束聊会儿悄悄话，只让安排小范围老友聚会。殊不知，酒店竟有三摊饭局，均是我的师长与好友。入席后匆忙间酒过三巡，就被拉扯到了一楼的贵宾厅。哇噻！这里人头攒动，友人围了好几桌，喝酒正酣。为表诚意，迟来的我先干为敬，被敬者随量，一圈走下来，脸颊发热，心跳加速，还没坐稳，三五好友随后追来，迎着我围桌而立，吆喝着要与我喝好事成双的感情深酒也深的交颈酒。遥想当年友情，哪怕是酒力不胜，为表敬意，也要举杯先饮而尽。

　　几杯下来，大脑有所觉悟，昏昏沉沉。奇怪的是，喝着喝着人竟愈来愈清醒似的，不主动也不拒绝，只要言之成理的劝酒都毫不迟疑地举杯见底。几轮后，乘着酒兴与挚友几兄弟一起到他们的家宴里敬酒，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个不少地敬一遍。几十年的交情，酒也喝成水。回到我们的酒席，才发觉自己没吃东西。我们边吃边聊，自然而然就谈到了教育的事情上，策划着一项民间助学育人的计划。席间，陆陆续续有朋友来加入敬酒仪式，一杯酒，一生情，我们的助学计划也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同与支持。

　　原计划下午回肇庆的，但酒店的朱老板是好友，一再挽留吃晚饭，盛意拳拳之下，只得留下来继续战斗。趁着饭后休息时间，我又拜访几位领导和老师。离开罗定这十几年，昔日的良师益友已是老态龙钟，令人唏嘘，师生见面，感慨万千。

　　晚饭依然是酒局。我生于斯长于斯，罗定多好友。晚饭的酒店，好几个房间都是好友。午饭的酒意还没消化，刚吃一碗饭，就被人牵着串酒了。白的洋的，交相辉映，一两个小时里，酒杯频频高举，也不知灌了多少“傻子水”进肚里，只觉得与老友们多年的情谊都化为咕咕下肚的酒，在神思恍惚中大脑开始迟钝，家人的叮咛、身体的健康、平日里的养生理念在这一刻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一晚上走了三间酒店，见了六七拨人，一杯在手，仿佛要会尽天下好友！情兮酒兮水兮？怎一个累字了得！

　　中国民间过节的饮食文化，源远流长，保留了农耕文明的特征。探亲访友，虽说民以食为天，无酒也不欢。但我想随着社会的进步，现代文明的渗透，人们的生活方式也会慢慢发生变革，传统的民间饮食文化一定会被改良或取代。有情喝水饱，无酒也能欢。我坚信：健康过年的生活方式一定会走进千家万户，备受更多人的青睐。

　　五、北岭山冬泳

　　过年回肇庆最惬意的是上北岭山冬泳。

　　北岭山脉巍峨连绵，海拔虽不算高但在北回归线上，水资源丰富，树林茂盛，岩石坚硬，是优质端砚的原产地。北岭山上，小溪逶迤，山泉水长流不息，肇庆学院后面的水库、山涧，曾是当年我们求学时出浴游泳的好地方。这里，曾哺育过数不胜数的莘莘学子。

　　每次回来，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寒，我都喜欢到北岭山上各个游泳场徜徉。这里的泳池，依山环水，环境得天独厚，是大自然的恩赐。天然的循环山水，含有丰富的微量元素，没有漂白粉，也没有化学添加剂，泳池清洁干净，清澈见底。一到夏天，北岭山上各游泳池，人头涌动，见缝插针似的，大家嬉水避暑，尽情享受。一向喜欢宁静游泳的我不喜欢人满于池，似乎只有宽阔的泳池才足以释放我多年积压在心头的那股眷恋，才能让我尽情享受与游弋。于是，我只选择清晨或夜晚上山游泳。

　　年底一直忙于工作，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肇庆，久违的北岭山游泳梦也被我搁置脑后。离开肇庆这些年，遗憾总是无时不在，无论在哪个地方游泳，我内心总会涌动一种失落，那感觉如同热恋中的男女，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的怅然。

　　回到肇庆当晚，尽管旅途奔波劳累，一颗驿动的游子心仍蠢蠢欲动，来不及卸下疲惫，便想着急匆匆奔赴泳池，如同赶赴恋人约会，一解酝酿许久的相思之苦。无奈当地友人热情，执意为我接风，饭足酒酣后，夜已至深，仍念念不忘上山游泳。怎奈妻子好意阻拦，大家都劝酒后不宜游泳，好意难却，我只能约好友人第二天一起冬泳。

　　第二天清晨，寒风乍起，阴雨绵绵，一直下个不停，仿佛是对我冬泳行为的善意阻拦。幸好友人也是一个不惧风雨的冬泳者，他早早就在我家楼下等我了。一会儿的工夫，我们就到了北岭山上的宋坑游泳场。游泳场在北岭山腰，东依肇庆工商职业技术学院，西靠星湖名郡，南面向星湖北门，北接上千禧塔。游泳场周围，树林葱茏，环境幽深。穿过院子里的烧烤场，沿着小石桥，踏上一平台，被水汽笼罩的呈曲尺形的露天游泳场，袅袅轻烟，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配套的设施虽比较简陋，但倍感亲切，宛如淳朴的乡情。更衣、沐浴间干净整洁。泳场主人夫妇热情有加，寒暄冷暖，一壶热茶，一份体贴，一份情谊，在寒风中流淌，化为一股暖流在胸口腾涌。

　　这时候，泳池已有三几个坚持冬泳的男女在锻炼了。友人一一为我介绍，他们都是冬泳时认识的，天长日久，自然就成为朋友，大家的工作单位家庭情况都了如指掌。这可能也是冬泳者的特点吧，冬天里人们都需要温暖，冬泳中大家也需要相互鼓励，分享挑战寒冷的心得与愉悦。

　　我平常没有条件坚持游泳，回来肇庆这些天，才隔三岔五地游一回，冬泳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了。今年冬天，为了回肇庆冬泳作适应性准备，每天早上都坚持冷水浴，时不时也在各地游泳，美其名曰是喜欢以水养生，以动求静的安逸。

　　站立在泳池边，几个简单的准备动作后便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不畏冷不迟疑。只是觉得入水的刹那间，身体竟一下子僵硬了，寒冷从脚底钻到心坎里，寒气蚀骨，压逼着身体各个部位，肌肤麻麻的。忽然间四肢肿胀起来，似乎失去了知觉……我边游边调整身体的感觉，意守丹田，忘掉寒冷，调整着呼吸的节奏，配合好身体的协调，加大动作的力量，加快游泳的速度，虽不是浪里白条，但也游得中规中矩。一两圈下来，身体渐渐回暖，肌肉开始放松了，游在水里，渐觉全身凉爽通泰。游着游着，身体动作挥洒自如，呼吸也变得悠长畅顺，一口气游了六个来回六百多米，全身完全暖和了，由冷转暖的感受非常舒服。

　　上岸沐浴，身体又回到了冰点。洗澡房建在游泳池边上，接引的是地表上的山溪水，可能是山水在管子里冷藏不流动的缘故，流出的水特别冰冷。友人善意提醒，对面喷水处有从地下吸出的泉水，冬暖夏凉，可到那里洗头或沐浴。想到冬泳就是要提高身体的抗寒能力，修炼大无畏精神，我每每会强作心无怯意的暗示，义无反顾地选择在冰冷的地方沐浴，与严寒较量，以此锤炼我的毅力。

　　打开水龙头，一股寒流奔涌而出，冲洗着那夹带着冰雹的冷水，头上一下子有刺痛的感觉，身体迎着冷水流淌，搔头的双手刹那间也变麻变肿了，全身肌肤慢慢变血红色，浴巾擦着身体时觉得有如擦破般的痛！我有意调节心态，用意识调控，放松身心，想象身处春天里，不嚷叫不号唱，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洗擦着洗发水香浴液，管他冷水与冰雹！当淋完浴，用浴巾按擦身体上的冰水，看着冻得发紫的皮肤，想着刚刚的孤军奋战，挑衅严寒，心中竟有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成就感。

　　在肇庆过年的这些天，山上的气温持续在摄氏六七度间，而且每天几乎都是阴雨天，清晨的冷水更是寒气逼人。没有冬泳习惯的我，要在寒冷天的露天山水中浸泡，对我来说，是一种高难度的挑战，更是意志力的考验。每天游完下山，看着北岭山上的云雾缭绕，我都会精力充沛，加倍感到生命的力量与可贵。

　　阳光总在风雨后。直到大年初七，太阳终于露出笑脸，树林里的鸟儿扑扑地飞起来，给春天增添了几丝生机。回味着这些天，凭着毅力与寒冷对抗，刚踏上广州征途的我，竟甜甜地进入了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