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宛的脸埋在陆衍的胸膛,他身上的味道暂时抚慰了她。
何仇太恶心了。
他抓了陆衍的人,割掉他的耳朵,居然还泡成茶水给他们喝。
这作风,果然像极了一个混下水道的混混。
季宛心生恨意,陆衍的手就不断的抚摸她的头发和背脊,像是温柔的水,将她的烦躁和恨意抚平。
片刻后,季宛站稳身子,神色恢复得差不多正常。
她想了很多事。
第一件事就是,“陆衍,你不能跟我进去了,我单独进去跟何仇谈。”
陆衍拒绝道,“不行。”
“你进去会坏事,你们俩的性子都暴躁,真的谈崩了,免不了会打一架,这是何仇的地盘,我们占不到上风。”季宛柔声道,“你相信我,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陆衍看着季宛坚定的眸子,依旧无法妥协,“我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他给你看手下的耳朵,就是点燃战火,何仇接下来的事情会一件比一件过分,你真的可以?”
陆衍这人很护短,给他卖命的那些兄弟跟他情同手足,他容不得看着兄弟们被残害。
季宛了解他,所以才打算不让他进去。
“听我的,回车上等我,我去跟何仇谈。”
她倒要看看,何仇想干什么。
陆衍顶着烈日,身体里的血液就已经开始凝固了,他自己也清楚,真的跟何仇撕破脸皮,他会忍不住杀了他。
沉默片刻,陆衍妥协。
他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塞进季宛的手里。
“关键时刻,不要手软。”他叮嘱道。
季宛收紧手指,“我知道。”
她松开陆衍转身往里走,枪藏在身上,不露痕迹。
何仇在喝茶,他的表情悠然自得,隔着瓷杯,季宛猜测那里面是什么,血水还是普通的茶?
上次被打得半死的保安,这次是被割掉耳朵的属下,何仇的手段残忍却不要人命,才是最恶毒的。
他这么恶毒的人,会喝血水也不足为奇。
季宛呼出一口气,“说吧,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何仇淡淡道,“玩够了,不想玩了。”
“玩?你是觉得之前我们都在跟你玩?”季宛愠怒,“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每一样拆开来解读都无法原谅,我们心慈手软,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说我们在跟你玩。”
“季宛,你跟陆衍的那些小把戏,即使是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屑于玩,更何况是现在,我原本想着陪你们玩两把就收,是你们得寸进尺,这不能怪我。”
说到这里,何仇又纠正道,“别把玩弄我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没有做错过什么,也不需要什么改过自新的机会。”
季宛问道,“你没错吗?你抛弃我和我母亲,不是错么?”
“我没有抛弃过你们。”何仇只是这么说。
季宛冷笑,感觉浑身恶寒。
“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这样的父亲不能要,看样子我的预感是对的。”季宛表情平静,“何仇,如果你觉得你斗得过我们,你大可以朝我们开火,只要你不怕承担后果就是了。”
她把话说清楚,算是不给何仇任何机会了。
她也收起了那些天真的想法。
何仇捏着杯子,表情看不出喜怒。
季宛站起来,侧过身去正准备走,想到什么又道,“你绑走的那两个人,我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的。”
何仇暗光微闪。
小丫头片子,能做什么?
不过是跟陆衍跟久了,以为自己就很厉害而已。
季宛朝外走,何仇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走到车边,陆衍下车为她开车门,何仇眼眸微眯,看见季宛弯腰上车的时候,身子晃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何仇的心也跟着晃了一下,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让他去看看季宛身体如何了。
刚才呕吐得那么厉害,只是因为看到了耳朵?还是身体本来就不舒服?
但随即一想,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不过是自己的种而已,并没什么感情。
季宛身子软了,倒在陆衍的怀里,陆衍抱她上车后,回头看了何仇一眼。
那一眼,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让人遍体生寒。
何仇放下杯子,心情复杂。
他知道今天陆衍肯定会来找自己,他胜券在握,想看陆衍发怒的样子,那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的。
他割掉那两个人的耳朵,挑衅陆衍的底线,谁知道季宛插一脚,跟他谈判。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让何仇得到复仇的快乐。
何仇心情烦躁,拿出一支烟抽上,大头拿着抹布出来,把刚才那两杯茶倒了。
他其实挺不喜欢何仇这么做。
每次何仇暴戾的时候,大头心里就难过,他觉得何仇不该这样,他不能再错下去。
可是何仇的吩咐,大头不能违抗。
大头站在何仇身边,鼓起勇气问道,“何爷,你这么做真的就开心吗?”
何仇闭上眼,靠在藤椅上,眉眼间有绕不开的忧愁。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出口气。
为什么生气?
只因为周丘说,我再也不爱你了。
她跟小鲜肉共处一室,找各种各样的男人,甚至跟别人生了个孩子,他怨气积攒太久,必须要找一个发泄口。
他总不能对周丘下手。
正好陆衍的人又劫持了他的货,何仇的怒气顺其自然发泄了出来,把他们绑架了。
当时何仇想杀掉这两人,直接送到陆衍的手里。
但是下手的那一刻,他又心软了。
他没有动手杀过人,后来年纪大了,开始吃斋念佛,就更没有动过血腥的念头。
于是,何仇就只割掉了那两人的耳朵。
现在大头问,你这样做真的开心吗?
何仇也这样问自己,图什么呢。
何仇捏了捏眉心,“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大头嘟哝道,“我私下给他们拿了药,包扎了。”
“先关着。”何仇说,“两句话就想让我把人放回去,我未免也太好说话了。”
大头又问,“那给吃的不?”
“给,但不能给太好,意思意思就行了。”
大头这才露出一点笑模样。
他希望何仇做好事。
绑起来的那两个人,都是大头去照顾。
给的都是最好的药,吃得也不算很差,大头跟他们聊天,“把你们关在这里,其实不是有什么目的,就是给我们何爷出口气,你们出去后可千万别怪他,他年纪大了,更年期来了。”
两个人没说话,毕竟当时的耳朵是硬生生给割下来的,那种疼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们只顾着吃,表情没看出来要和解。
大头就说,“要不然你们这样吧,提点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们。”
有个人抬起头说,“我要我们的耳朵。”
大头一噎。
耳朵已经拿去用掉了,再也没法做手术还原,怎么还?
……
接下来几天,陆衍的人就没有再去找过何仇了。
他的货继续风雨无阻。
大头挺高兴,跟何仇说,“这是好兆头啊爷,陆衍跟咱们和解了。”
何仇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犹记得那天陆衍那个眼神,分明是想把他千刀万剐的,怎么可能眨眼就和解。
他应该憋着更坏的主意。
果不其然,何仇的预感对了。
第二天,买方的负责人就打电话过来,上来就把何仇骂一顿。
何仇做的是担保人,赚的是差价,运货途中有任何问题,他都要负责。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被骂。
对方骂得很难听,甚至已经不顾及何仇的身份了,撕破脸皮的那种骂。
何仇安静听他骂完。
对方没听见动静,又吼道,“你说句话啊!哑巴了啊你!”
何仇这才道,“所以货到底怎么了?”
“你居然还不知道?”对方怒吼道,“装过来的货全没了,里面是两具尸体!都烂了好几天了,一打开全是苍蝇和蛆,我他妈真想直接摔你脸上!”
何仇脸色微变,“是两个死人?”
“何仇,这就是你的办事效率?你太令我失望了!”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解决的。”
“你能怎么给我解决?我之前在你这儿丢了那么多货,我全都忍下来了,谁知道那些东西都去了谁的手里,这些不可知的后果都是极其严重的,你就算拿你的命跟我做担保,也不配!”
何仇的耳朵被吼得一阵耳鸣,他按捺住脾气挂断电话,马上联系自己的手下。
以前一打就通的电话,这会好久都没人接。
何仇气急败坏,直接把手机摔在地上。
大头听见闷响,进来看情况,就见何仇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大头感觉到了可怕的杀气,小心的走过来问,“何爷……”
何仇咬牙切齿,“陆衍以牙还牙,直接杀掉了我手下两个兄弟。”
大头一愣,手里的东西差点没有拿稳。
怎么会?
不是都和解了吗?
大头先一步反应过来,劝道,“何爷,你先别冲动,要不要找陆衍面谈,问问是怎么回事?”
“不用问,这事除了他没有谁干得出来。”
大头的脸色很难看。
“之前关押的那两个人呢?”
大头支吾道,“你不是叫我把他们放走了吗?”
何仇知道大头心软,没说什么,他闭着眼睛,满脸愁容。
他第一次陷入悔恨的情绪里。
第一次跟陆衍碰面,他就知道陆衍不是个能轻易招惹的角儿,他很多东西自己查不到,你查不到,就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
一旦跟他撕破脸皮,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何仇是气懵了,才会做出报复的举动,现在陆衍对他的人下手,就是给何仇最直接的反击。
这还只是开始。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丢失客户事小,关乎自己的生命安全,才是重要的。
何仇失眠了一晚上,终究还是去找陆衍妥协了。
他生气,不过是想要跟周丘同归于好。
不过是想跟自己的女儿团聚,不过是安享晚年罢了。